賴三怨恨地往雲雁回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知道什麼,大相國寺的和尚……才是流氓中的流氓!”哦不,按照和尚們的話來說,他們是佛門的怒目金剛,打人是為了誅滅罪惡。賴三永遠也沒法忘記,那是大概半年前,一個有點冷的夜晚,月亮長了毛,霧紗紗的挂在夜空。他們許多人一起中了那小子的設計,原本意圖半夜搗亂,将大相國寺的彩棚歡門、鮮花香燭都搗破,給這些想改換規矩的人一點顔色看看。誰知道,反而中了埋伏,一群黑衣人拿着銅棍突然從四面八方一聲不吭地圍上來堵住他們,将他們暴打一頓,完全不理會他們的求饒聲,還要把他們的嘴給堵上!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能求饒,也沒有人放過他們,仿佛早就決定了,隻是為了教訓一場,隻為把他們給打破膽,打服。賴三還記得,自己口角流血,仗着身體靈活,掙紮去扯其中一個人臉上的巾。頭巾被賴三拽在手裡扯了下來,凄慘的月光下,那人露出來的腦袋反射着刺眼的光……手指被腳跺着,鑽心得疼,被掰開,将頭巾摳了出來。随即,又是劈頭蓋臉一頓毒打……幾日後,一瘸一拐的賴三在大相國寺外面看到一個拿着禅杖的和尚,用衣角擦着禅杖棍部那深褐色的污漬時,才明白那麼多銅棍都是怎麼來的,平日都被藏在哪裡。賴三閉了閉眼,不忍再回憶。……“你以為那些流浪最怕什麼?當然是最怕和尚了!”雲雁回一本正經地給鄭淩解釋,“我找了些和尚,見天地去找他們講經,勸他們行善,一對一盯着他們,最後他們就崩潰啦。”鄭淩嘴巴都長大了,“不是吧,這也行?”雲雁回:“是啊,因為這也是功德一件,所以方丈也同意了。後來沒出一個月,他們就向我求饒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鄭淩感歎道,“真是一物降一物,這些流氓看起來兇惡刁鑽,沒想到竟怕和尚念經。”“是啊。”雲雁回嘴上這麼說着,心裡想的卻是,像這種人,一定要用武力鎮壓!和他們講什麼仁義道德,是沒有用的,打就一次字,一次揍到沒脾氣。沒錯啊,他是帶着和尚打過那些人,又怎麼樣呢?他們敢說出去嗎?說他們偷偷進大相國寺想搗亂,反而被打了一頓?說那些白日裡念經的和尚,晚上把他們的嘴堵起來打得頭破血流?且不提錯在誰,想都不用想别人會相信誰,大相國寺的和尚有可能經商,有可能喝酒,但是聚衆群毆流氓?不可能的,這可是皇家寺院的和尚!人家難道會一邊念阿彌陀佛一邊用禅杖敲你的腦袋嗎,完全不可能吧?!路歧人雲雁回和鄭淩去了不多時就回來,鄭訓都來不及擔憂,便看到他們人,自然有些驚訝。鄭淩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把布包從懷裡拿了出來,展開給鄭訓看。鄭訓認得簪子樣,松了口氣,沒想到他們竟真如此短的時間就把發簪取回來了。“真是……有勞了。”經過方才與衙役們的攀談,鄭訓已經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擡手向雲雁回行禮。雲雁回一閃身,避開了這個禮,不鹹不淡地說:“不敢。”他去拿發簪,承的是鄭淩的情,自然不需要鄭訓來感謝。鄭訓有些尴尬,讪讪起身了。“既然此間事了,我要繼續幹活了。諸位,少陪。”雲雁回打了聲招呼,飄然離去。鄭訓父子将發簪完好無損地帶回去,自然是又引起娘娘的一陣變化,先是喜得直誇,随後又罵他們先前折辱人,現在反而叫人幫忙,那孩子還盡心盡力了雲雲,按下不提。雲雁回跟人忙活半天,便交接班回去了。鄭蘋正在家忙活,其他兩個孩子都不在家。她在涼台上放了竹編篩子,曬今日采的春不老。看到雲雁回,便擡擡手和他打招呼。雲雁回蹿了兩步,爬上去,幫鄭蘋一起曬。汴梁人叫做春不老,有的地方叫雪菜、雪裡紅,既可以觀賞又可以食用。“娘,今晚清炒一道春不老吧。”雲雁回說。“嗯。”鄭蘋看了看雲雁回,認真地說,“雁哥兒,你今日是不是不開心?”雲雁回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否認了,“沒有啊……”他心裡很奇怪鄭蘋是怎麼知道的,他應該沒有那麼挂像才是。就算今天因為鄭家心裡有些不爽,但是不太可能那麼明顯。鄭蘋:“今日是浴佛節,但凡節會,定有人邀你出去耍。你自入了管理處,大多會應邀,若是不去,就是兩種情況:家裡有事,或者心裡有事。”雲雁回汗顔,他還真沒想到鄭蘋觀察得那麼仔細,自己一想,還真是這樣。他雖然表情管理得好,可是行為上卻露了馬腳。這件事雲雁回是不想告訴鄭蘋的,和鄭淩的存在不一樣,他要是說自己被鄭家人那樣對待,隻會讓鄭蘋也白白不開心。于是,雲雁回撒了個小謊,“也沒什麼,就是今日又有流氓搗亂,和他們扯皮,有些累了。”鄭蘋便在他頭上摸了一下,“雁哥兒,你不要太累了。”“我知道,所以我這不是回來休息了麼。”雲雁回笑了一下,看鄭蘋沒有懷疑,便放心了。雲雁回本來是打算就在家休息半天,調節一下心情,誰知道,他不去找事,事也得找上門,下午惠沖便來了。門是關的,惠沖站在涼台上往窗裡看,誰知腳脖子突然被一對爪子抱住,吓得他尖叫了一聲,要是有頭發,肯定都豎起來了。回頭一看,原來是雲貝貝的爪子。這家夥現在長大了,雖然還爬不上涼台,但是直起來爬兩下卻可以扒住涼台的一部分了。雲貝貝又重,惠沖不得不坐了下來,“哎喲,你松開我啊!”貝貝扭了幾下。惠沖隻得從懷裡掏出一塊肉脯,遞到貝貝嘴邊,小聲說:“這可是我準備自己偷偷吃的……”貝貝叼住肉脯,松開惠沖,一屁股坐地上,抱着肉脯啃去了。“真乃悍匪也……”惠沖念了一句,一回頭,就看到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雁哥兒正趴在窗台上看他,登時吓了一跳,險些滾下去。“雁哥兒,你怎麼不出聲啊!”“師兄,你來做什麼?”雲雁回從窗口翻出來,也坐在涼台上問他。“雁哥兒,咱們被人抄啦。”惠沖說道,“東角樓那兒有路歧人打野呵,竟是不知道哪裡來的雲水僧,照着咱們的本子說,弄得還有人他們是咱寺裡的僧人,來問我,我才知道呢。”所謂雲水僧就是四處遊曆學法的僧人,這就說明那些僧人是外地來的。至于路歧人與打野呵一說,指的是一個意思。這時候比較有本事的伎藝人都是在瓦舍勾欄中表演,次一等的則随便在個岔路口或寬闊處賣藝,沒有舞台,屬于擺地攤,人聚得多了還可能被開封府的趕走。他們被叫做路歧人,路歧本就是歧路二字的颠倒,指的便是岔路。而這種行為則稱之為“打野呵”,就像後世北京城謂之“撂地”,那時天橋就有很多撂地賣藝的,按這時的話說都是路歧人。雲雁回覺得有些驚奇,“這年頭‘賣藝’的和尚應該就咱們寺裡有,這些人既是和尚又是外地來的,要麼他們是頭一次打野呵,否則不可能不懂規矩……”但凡伎藝人都知道,别人的話本子你可以“借”一點,改一改自己用,這個時代沒有版權一說,全靠大家的良心。而全盤照抄這種行為,就是衆所唾棄的了。而還有一種可能……“要麼,他們就是故意要引人誤會,讓人覺得他們是大相國寺的僧人,以聚集人氣。”“我也是這樣想的!”惠沖十分不開心的樣子,“現在師兄弟們都很不滿意,都想去找他們了,是我攔住了,想先來問問你。”惠沖說其他師兄弟去找那些人,肯定不會是單純的找,恐怕是要找事。雲雁回細思片刻,“去吧,不要都去了,你我,再叫上兩個師兄,咱們先禮後兵,問清楚是什麼事再說。”惠沖點點頭,又說:“我把禅杖帶上!”雲雁回:“……”自從他啟發了大家,禅杖拆開可以當武器用之後,這一個兩個就好像把自己當武僧使了,沒事出門還帶着禅杖防身呢?——雲雁回阻止了義憤填膺的惠沖帶上禅杖,又叫上兩個師兄,往東角樓去了。東角樓是皇城東南角的一個簡稱,此處的街巷多賣珠寶綢緞等珍玩,也有吃食,那些路岐人就是在“美食街”打野呵。到了左近,遠遠的,就能看到一圈人圍在那兒,惠沖指了指,“就是那處。”當街賣藝,這才是雲雁回以前記憶中古代江湖藝人的賣藝模式,不像現在,在瓦舍中才是主流,技術更好。這大抵是因為若幹年後,因為官府強行拆散,才導緻瓦舍中的藝人也流落到了街頭,二者混為一體。雲雁回擠了進去,果然見有兩個和尚正在說經,年紀都不大,二十來歲的樣子,身上穿着半舊的僧衣,頭上還有點發茬,俱是瘦瘦高高的樣子,看起來有些落魄。一旁還坐着一個年紀又小一點的和尚,大約十八九歲,坐在行囊上,沒有參與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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