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雖然連續兩次遭受叛軍攻擊,損毀嚴重,但入冬之前還是在将作監、少府監以及工部聯合之下集結了大批手藝精湛的工匠予以修葺,固然不及之前的恢弘精緻,但許多倒塌的房舍都重新修建,恢複至鼎盛之時的七八成。
除夕之夜,整個太極宮挂滿了大紅燈籠,一座座宮殿燭火燃起,整座宮阙流光溢彩、美輪美奂。
李承乾坐在禦書房裡喝了口茶、喘了口氣,若說這天底下在除夕這一日最忙的人是誰,怕是無人能出皇帝之右。各種祭祖、祭天、祭神的儀式旋踵而至,每一處都需要皇帝親自主持,李承乾又患有腿疾,身子骨也不是十分健碩,這一日忙完,幾乎折騰掉半條命……
好不容易坐在禦書房喝口茶歇一歇,還要準備晚上的守歲,正琢磨着是否能偷懶,便見到李君羨大步而入,到了近前俯下身,小聲将今日李德懋前去李勣府上送年禮一事仔細禀報。
李承乾放下茶杯,,面色凝重:“可知曉此人除去登門送禮之外,還說了些什麼?”
李君羨道:“還懇請英國公關照,将其家中子弟安插進左右金吾衛,但被英國公當場拒絕,李德懋拂袖而去。之後,英國公命人将其送來的年禮原數奉還,且在長安城内兜了一圈,鬧得人盡皆知,襄邑郡王府怒不可遏,在堂中罵了英國公半晌。”
李承乾奇道:“打探得這麼清楚?”
“百騎司”的能量已經如此之大了麼?連英國公府、襄邑郡王府剛剛發生之事都了如指掌……
李君羨搖頭道:“非是微臣有什麼能耐,而是這兩處府邸對于此事根本不曾禁止張揚,兩府上下都在談論。”
李承乾陷入沉思。
除夕登門送禮求人辦事,這已經極不尋常,更何況雙方身份敏感,按理說無論成與不成,雙方都應當極力遮掩不被外界知曉,又為何毫不遮掩?
再細想一層,李德懋選了今日前去送禮,便是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了,勢必被傳得沸沸揚揚……
這兩家到底在搞些什麼?
當真是心底無私天地寬,随便旁人怎麼去想?
還是李勣故意将此事張揚,表達他堅定站在自己這個皇帝陣營的态度?
李承乾非是急智之人,政治天賦也隻是尋常,一時之間想不明白其中究竟。想要尋房俊來參謀一二,但這些天他與房俊之間因為左右金吾衛兵權以及長樂公主這兩件事鬧得有些僵,驟然派人去找來略顯尴尬,若是找旁人,又因為除夕之夜旁人不便入宮。
隻能暫且作罷。
“關注此事後續之消息,暫且退下吧。”
“喏。”
李君羨剛走,皇後蘇氏便在宮女陪同之下走進來,笑問道:“除夕夜正該阖家歡樂之時,陛下還有政務需要處置?”
李承乾沒有細說,擺擺手:“不過是些俗務罷了,皇後不必理會。”
皇後蘇氏坐在李承乾一側,問道:“今晚要守歲,臣妾已經讓人備好了午夜的膳食,過了亥時便與皇子、妃嫔、公主們一同用膳,陛下可還有什麼吩咐?”
李承乾略顯疲憊,道:“這些事你做主操持就好,我就不過問了。”
說着,又想起一事:“長樂這兩日心情可好?”
自從那日讓皇後去淑景殿,長樂公主便再沒有前來武德殿這邊問安,顯然心中有氣。李承乾也拿這個外柔内剛的嫡親妹妹沒辦法,雖然自己時候反省不應該下達打掉長樂腹中胎兒的命令,也因此導緻房俊不滿,可身為皇帝,總不能先低頭吧?
皇後蘇氏看了李承乾一眼,猶豫一下,道:“看着還好,可那種事豈能沒有什麼怨氣呢?要我說,趁着今夜守歲,陛下不妨率領禁衛在宮内巡視,到了淑景殿的時候,正好進去慰問一番,将這個心結解開。自家兄妹,隻要将矛盾說開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長樂素來是個心胸寬宏的。”
李承乾啧啧嘴,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沉吟不定,顯然放不下顔面。
皇後便說道:“說到底,這件事陛下也有不對,長樂十幾歲便下嫁長孫沖,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最重要是一直未能生育一兒半女。如今這個年雖懷了麟兒,自然視若珍寶,陛下下令将孩兒打掉,長樂豈能不生氣?”
李承乾惱火道:“我是不讓她生孩子麼?她跟誰生孩子都行,但唯獨不能是房俊!将朝廷體統、宗室顔面置于何地?”
“是是是,陛下說的都對,但事已至此,陛下總不能還想着将胎兒打掉吧?”
“我當時也是被氣昏了頭,一時沖動,自然再無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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