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天氣早已轉涼,鏡花水月上山的沿途葉已枯黃。
範初冬站在山腳下往台階上看。
收到傳信後他三言兩語同亂羽交代了個大概,随後便馬不停蹄往仙門趕。
以前倒也沒覺得鏡花水月的石階有多長。可現如今時間緊迫,山上不成文的規矩顯得着實繁瑣。
隻是這石階還得一步一步地邁,否則叫人抓住了落個口舌,他的求情力證都要打上個折扣。
自尹藥子同他坦白身份時起,兩人私下裡也商量過總會有這樣一天,隻是沒想到……竟和安冰婳的死訊一起來了。
不知藥子那樣溫順的人,面對鋪天的謾罵猜疑又該怎樣據理力争。
他這一路都沒有想過兩件事之間的關聯,更沒有一絲一毫懷疑過他的姑娘是否有動機。
從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是一次嫁禍。
終于順着長階來到劍場。
範初冬甚至不敢稍作停留,直接奔偏殿而去。
這時候剛到未時,正是仙門子弟午休的時候,劍場上的弟子們早散了。
偏殿的大門開了又關,最後還是隻有幾位少俠商議着對策。
“初冬哥,”孫慕清迎上去,又驚訝道,“洛城距仙門也不算近,你怎麼這樣着急趕過來?先坐下歇歇?”
範初冬調整着呼吸,擺了擺手,甚至氣還沒捋順,張口便問:“藥子在哪兒?”
一句話表了态。他站在尹藥子那邊。
或許是奔波一路也算勞累,他語氣裡沒有對這場嫁禍的質疑和憤怒,隻是不知心上人近況的擔憂。
宋翎風閉眼捏了捏眉心。
張知澍坐在一旁喝着茶。
淩司牧低頭不語。
孫慕清幾經猶豫終于還是開了口:“初冬哥,葉少主眼下不在山上,亂哥和笙姑娘也下了山……星翼哥尚在閉關,眼下隻有我們幾個商議對策……何求谷安谷主那邊需要交代,實在是不能意氣用事……”
“我沒有意氣用事!”範初冬脫口而出,語氣明顯有些不耐。
随後他好像意識到了這一點,盡力平複了心緒,這才問了相關事宜:“安冰婳因何而死?刀傷?劍傷?失血過多?窒息?”
“都有。”宋翎風眸子一擡,“但最要緊的是中毒。”
“中毒?”範初冬眉間一蹙,“屍首呢?仵作請了嗎?若是沒有我便親自去驗!”
他說着又要走,孫慕清連忙攔下:“初冬哥!初冬哥——”
“攔我做什麼!”範初冬一掌将他撇開,“你當我山下的名頭是虛的?我比你們任何一個都想查出真相!”
孫慕清眼見要攔不住,一個勁兒地給宋翎風使眼色。
無奈宋翎風卻好似透過他瞧見了什麼,隻愣愣的,眼裡似乎還藏着悲情。
張知澍終于放下了一直捧着的茶,語氣平淡道:“若是不怕流言再起,你盡管去。”
一句話撥回範初冬的理智。
孫慕清終于松下一口氣。
宋翎風回了神,安慰道:“我知你不甘尹姑娘這樣受人污蔑,可如今流言四起,哪一句不是針對她?你們二人關系如何,仙門子弟知之十有八九。若是這案子交由你來查,恐怕并不能得人心。”
他語氣平淡,隻是陳述這樣一個事實,再同範初冬講明白其中利害。
範初冬有哪裡不清楚其中牽扯,一連幾個深呼吸終于調整好情緒:“那眼下……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宋翎風看一眼繼續捧着茶杯不打算再開口的張知澍,輕輕一歎:“還請範少俠去水月洞天,保證尹姑娘的安全——眼下敵暗我明,背後之人既想得出這樣一招,難保不會對她下手。去水月洞天保證她的安全——這山上沒有誰比你更為合适。”
範初冬沒料到宋翎風的心思能如此缜密,又愣了愣才回過神來作了個揖。
既是道歉也是道謝。
孫慕清見狀終于松了一口氣:“走吧初冬哥,我帶你過去。”
兩人離開,宋翎風再一次伸手捏了捏眉心。
饒是他心思再多,這半日裡也沒查出什麼眉目。
着實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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