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令人煩躁的夜晚。
丁茂甯感覺到自己最近一直有些腦瓜疼,他覺得多半是睡眠不足的緣故,并沒有太在意。
但眼下他還不能睡,他的培訓機構改頭換面以來,業績還是大不如前,加上這兩年大行情持續下滑,真是讓他有些焦頭爛額。
他站起身來打開辦公室的窗戶,放一絲涼風吹了進來,好讓自己冷靜冷靜。
合夥人殷鵬建議培訓機構幹脆轉型,搞個輔導書租賃,凡是來租輔導書的學生,工作人員可以免費幫助指導書中的題目——這樣總不算違規了吧。
丁茂甯想了三秒鐘,就直接否決掉他的提議,這也太把别人當傻缺了,真當規章條例的制定者們都是二愣子?
不過培訓機構該轉型還是要繼續轉,要不然真活不下去。
隻是往哪個方向去轉,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蓦地,手機鈴聲急促響起,倒吓了他一跳。
丁茂甯掃了一眼,發現是自己老媽錢曉雲打過來的,不敢怠慢,趕緊接通。
“大後天你爸生日,你回不回來?”
電話那頭,錢曉雲語氣中明顯帶着些怒意。
“肯定回去的,我又沒有說不回去。”
丁茂甯趕緊陪着小心,他也知道,老媽生氣并不是因為自己能不能回去,而是别有原因。
果不其然,錢曉雲重重歎了口氣:“又是一個人回來?”
聽到這話,丁茂甯有些語塞,在外混了這麼多年,已然錯過了最佳的年紀,越到後來,更加難以選擇,他又不願意替别人養兒子,個人大事也就一直耽擱下來。
錢曉雲繼續唠叨着:“你看看人家隔壁老楊家老潘家兩個人,跟你差不多大的,兒子姑娘的,都十幾歲了,你倒好,連個老婆都不想讨,賺再多的錢有什麼用?”
簡直就是唐僧念叨的緊箍咒,讓丁茂甯頭痛欲裂。
混了這麼多年,潇灑也潇灑過,風流也風流過,幾個狐朋狗友時不時地就會約着一起喝喝酒吹吹牛,的确是非常惬意的。
但哪怕身在觥籌交錯的吵鬧中,他都經常能感受到從骨髓深處透出來的孤獨。
這半輩子,回過頭來看一看,跌宕起伏有餘,精彩紛呈不足,簡直沒有一絲值得回憶的地方。
失敗呵!
挂掉電話,丁茂甯揉了揉自己發疼的太陽穴,心裡想着,倘若自己當初大學畢業就能考到一個編制,會不會像隔壁老楊、老潘家兒子一樣,很快就娶個不好不壞的老婆,生個不壞不好的兒子女兒,平凡枯燥而又快活地活着?
可惜,人生沒有假設,時間不會倒流。
一瞬間,頭痛感突然急速加劇,眼前竄出無數飛蟻亂舞,緊接着無數道刺眼的強光将這些飛蟻驅散,整個世界轟地一聲之後萬籁俱寂,白茫茫一片真幹淨……
……
“貓甯,古德貓甯!”
一片混沌之中,丁茂甯被叫喊聲吵醒,他費力地睜開惺忪睡眼,白色的光芒逐漸散去,眼前的一切從模糊中漸漸定型。
有些泛暗的牆壁,兩米左右的書櫃和一張半舊不新的書桌,空氣中彌漫着鐵鏽的味道。挂在牆壁上的石英鐘正發出“嗒嗒嗒”的聲音,秒針像一個恪盡職守的衛兵一樣邁着正步,宣告着時間的流逝。
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地方?
丁茂甯隻覺得這裡的一切似曾相識。
外面有人拍門,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再次響起:“貓甯,你還沒睡醒啊?”
是殷鵬!
培訓班的合夥人,同時,又是自己從小玩到大的死黨!
丁茂甯趕緊過去把門打開,一個大個兒男孩笑嘻嘻地站在門前,國字臉見棱見角,不得不說,的确有些小帥,這小子後來也就是憑着這張臉,以及三寸不爛之舌,交過好幾個阿姨輩的有錢的女朋友。
“‘戴安娜’還沒來?”殷鵬朝裡看了一眼,拍拍手裡的籃球,有些不滿意地罵了一句,“你們兩個家夥,就沒有一個守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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