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個時候一衆文臣該群起而反對的。
但是皇帝先表明了他對大明财計問題的深刻認識,又施恩于天下文臣,最後才提出對武将也要施恩……怎麼反駁?
況且正如皇帝所說,就算多出幾個侯伯,一年無非多幾千石糧俸而已。
最核心的問題其實是:皇帝在刻意收軍心。
“淩迫皇權”一事在前!
統兵、調兵權如今雖然實際都在文臣手裡,後勤保障更需要依賴文臣。
但看了看田樂,衆人心裡開始打鼓。
兵部尚書的立場,十分敏感啊。
田樂已經開口說道:“臣以為,陛下所言極是!”
“陛下……所言甚是。”
沈一貫看了看田樂,随後開口。
看來還是得走。
收軍心難道是收着好玩嗎?收了就得用,用兵就是殺!
再聯想到重整京營……
重臣議事忽然又飄到了這麼多年來用兵的叙功上,而且談論的是有哪些人值得授爵,授什麼……
你也不能說不對。
畢竟萬曆朝确實有這麼幾回重大的戰役,而且從最終結果來看都赢了。
議論時,就有蕭大亨說田樂在大小松山之役中也有大功,可授伯爵。
朱常洛隻是淡淡說了一句“大司馬知兵,朕尚賴之重訓京營。若勳臣可為尚書,自可授爵。”
至此,朱常洛算是正式而明白地又敲了“浙黨”一回,蕭大亨氣郁不已。
他更多的倒是氣自己沖出來一次,其他文臣都沒太大反應,沈一貫也不多言語。
就這樣,一幹重臣眼睜睜地聽皇帝說道:“便如此議,明日朝會上,大司馬奏來。卿等須知,父皇禅位,朕欲封賞萬曆年間有功武臣。既表孝心,彰父皇武功;又用父皇擢拔之臣,以彰傳承,以安天下!此議幹系重大,卿等勿要漏洩中語。”
這些說辭都是在這裡堵他們的嘴,但大家都想着這次授爵将會引起何等軒然大波。
皇帝沒有把這件事直接拟成旨意,似乎也“體諒”文臣們的為難,做好了明天朝會上因此事起争議的心理準備。
隻不過,焉知不是試探?
不可漏洩中語,那麼明天朝會上,文臣們如果有組織有安排地反對這個決定,那麼就說明:閣臣九卿中出了不忠不慎之人!
來不及細細思量這個,皇帝又開始了下一個議題:山海關民變如何結案。
三法司首官都在這裡,蕭大亨卻已經有些累了。
這事之前朱常洛和三個内閣大臣已經有所商議,如今無非确定了兩點:遼東新任要員的人選,還有山海關民變要從那六個商家的指證裡辦幾個管理典型,以儆效尤——下一步就是從鈔關、市舶司和地方商稅開源了呢。
蕭大亨懶得多嘴了:就這樣吧。
新君把他父皇的武功都用來施恩于人,他剛剛繼承大統,又明說了暫時不會啟戰事、要與民休息,大家怎麼勸?
沈一貫被折騰得已有退意,申時行隻是一心調和,王錫爵甚至很贊同皇帝想法子開源。
三個閣老都這樣,其他人明哲保身。
朱常洛對金花銀的一頓剖析就達成了這樣的效果,但問題依然存在。
普天下的中低層官員,可不會像這些重臣們這麼瞻前顧後。
那點年終勤職銀,真能讓所有天下文官都欣喜異常、幫着皇帝“勸說”地方士紳?
陛下“反意”已顯,大家是忍一忍“坐以待斃”,還是做出什麼事來?
恐怕總會有些刺頭。
王錫爵回到了家裡,他三十九歲的兒子王衡急切地問:“父親,怎麼樣?”
“……今日無瑕請恩。”王錫爵愣了一下,才無奈苦笑。
王衡呆若木雞:“那今科會試,我應是不應?”
王錫爵想了想,咬了咬牙說道:“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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