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新堯對他的忤逆讓他感到一種挑釁,那天晚上孟光輝抽出了一條舊皮帶,對着我哥就抽了過去。我哥才十幾歲,還是個初中生,卻拽住了孟光輝的皮帶。我還記得呂新堯當時的眼神,這眼神讓我父親後背發涼,孟光輝後來扔下皮帶的時候仍然心有餘悸,一遍又一遍地對孫月眉說:“我養了個什麼東西在家裡!”
他用皮帶抽了我哥,但是卻全然不像個勝利者,孟光輝指着呂新堯,氣急敗壞地說:“呂新堯,算你小子有種!”
我哥是因為我惹怒孟光輝的,我害了我哥,我把自己夾在門背後,眼淚從門闆和臉頰的縫隙間滾落,像木刺一樣刮着我的臉。
呂新堯知道我在門後面,卻沒有管我,他脫了上衣去井邊打水洗澡,我從門縫裡看見我哥赤裸的後背。
那一刻我的鼻子突然狠狠地抽了一下,随即泛起一陣兇猛的酸意,眼淚又湧出來。我在淚眼朦胧當中清楚地看見了觀音像背後的裂痕。
“哥……對不起。”我哥從門前經過時,我哽咽着對他說。
我哥的腳步頓了一下,但卻沒有停下來,我聽着他的腳步聲逐漸走出去,忍不住傷心地哭出了聲。
我是個害人精,我害我哥被潘桂枝的九陰白骨爪抓傷,還害他被孟光輝的皮帶抽了,呂新堯一定不想當我哥了。
我在門闆背後蹲下來,眼淚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我用手指蘸取地上的淚水,一遍一遍寫着我哥的名字——我隻寫了一個呂新堯,剩下的全是“哥哥”,每個哥哥後面都是一句對不起。
當我寫了三十四個對不起的時候,我哥拉開了門。他低頭看着我,良久一言不發,“哥哥”在他面前幹枯了。
“起來。”他說。
我把臉埋在臂彎裡,用手背擦着眼淚,低聲對我哥說:“對不起……”
我看不見我哥的反應,隻感到他走開了,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一隻手落在了我的頭發上,這隻手把我額頭上的頭發撥開,迫使我擡起頭來。
我哥蹲在我面前,目光落在我的臉上,用紙巾擦着我濕漉漉的眼角。我第一次和我哥面對面離得這麼近,近到能看清楚他的睫毛、近到能感覺他輕微的鼻息——近到我一垂眼就能看見他脖子上九陰白骨爪的痕迹。
于是我的眼皮又耷拉下去,我和我哥之間沒有血濃于水的親情,但我哥流血,我會掉眼淚。
我對我哥最初的親情以及未來的情欲和愛情都是在眼淚中滋生的。
第7章“不想哭就别哭”
潘桂枝的母親是個牙尖嘴利的女人,她沒有等到呂新堯的登門謝罪,于是跑到我家鬧了一場。離開的時候,她語氣狠毒地對孟光輝說:“一個丢了老婆,一個死了老公,等着瞧吧,還不知道誰先克死誰呢!”
孟光輝臉色鐵青,對着她的背影破口大罵:“要死先死你!”
當時不光是孟光輝,就連潘桂枝的母親也沒想到,她的話在不久之後居然應驗了。
孟光輝被人擡回來的時候,我家門口圍滿了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其中就有潘桂枝的母親。她在人群中探頭探腦,驚詫地拉着她兒子問:“姓孟的真死啦?”
我記得潘桂枝當時臉色煞白,仿佛丢了魂似的,半晌沒有理會她。
孟光輝的死在白雀蕩引發了轟動。我父親的同事們都感到吃驚,他們說孟光輝生前是個體面講究的人,怎麼居然死得這樣不體面?
我父親活着的時候,胳膊底下總是夾着一本誰的詩集,嘴裡常常念念有詞,人多的場合,他念“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等到四下無人,他清一清嗓子,河邊的雎鸠就張開白色的翅膀撲棱棱地飛走了。
孟光輝念過很多人的詩,隻有一句被他翻來覆去地念了很多遍。在我的印象裡,每當念到這一句時,孟光輝總是忍不住将背在身後的手高高地舉起來,竭盡全力伸向前方,仿佛要抓住正在西沉的太陽。同時,震動的胸膛裡發出慷慨激昂的吟哦:“難道在天性熱烈的偷情裡生下的孩子,倒不及擁着一個毫無歡趣的老婆,在半睡半醒之間制造出來的那批蠢貨?”
孟光輝就是在一次偷情中意外死去的。
在他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人們議論紛紛,将他架在門闆上擡回來的人說,孟光輝的屍體是他清早澆糞的時候發現的,沒人知道我父親為什麼會死在糞池裡,他的死因和淹死他的糞池一起被壓在了石闆底下。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從潘桂枝口中得知了真相。
那是一個潮濕的雨天,在打谷場的草垛後面,潘桂枝忽然從背後箍住我,聲音喑啞地說:“你爸爸就是這樣抱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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