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俏撿起那支滾落到角落的水粉筆,重新放回箱子裡,“沒關系,既然你畫不了我,那還是我來畫你吧。”
說着,蘇俏找了支鉛筆,拿了個速寫本,假模假式畫起來,邊畫還邊擡頭看看顧清宇。
顧清宇被蘇俏的架勢唬住了,“你還真會畫呀?什麼時候學的畫畫?”
其實蘇俏哪裡會畫素描,她隻是畫了一個麻袋,沒錯,就是一個大麻袋。
“呐,你看,這是你現在的樣子。”蘇俏很快畫完,舉起畫來給顧清宇看。
“這是什麼東西?”顧清宇轉動輪椅上前,抱着那幅畫仔細端詳。
這哪裡是套中人,這分明就是一個大麻袋!
“這是你——你不覺得你就像是一個套中人嗎?很多事情都要先給自己設限,然後自己不管怎麼掙紮,永遠都還在套子裡。當然,也可能你早就放棄掙紮了。”
蘇俏這話把顧清宇說得一愣。套中人?這個比喻還挺形象,自己好像真的是像蘇俏說的一樣,凡事先給自己下一個不怎麼樣的結論,不管什麼事,都不再努力,然後把自己的失敗全都歸因于身體而不是過早地放棄。
可自己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的。顧清宇試圖為自己辯解,“我明知道自己這輩子好不了,可現在還不是天天複健?我怎麼就成了套中人了?我也在為了一些事情努力!”
“為了什麼事?為了站起來走路嗎?”
顧清宇低着頭不說話。他想過站起來走路,但是内心深處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他,那根本就是奢望——所以他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安慰自己的借口而已!
他從來就沒有真的對自己站起來走路這件事有過信心,每天的站立練習不過是為身體減壓而已。
看顧清宇垂頭喪氣的樣子,蘇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态度太差了點。她摸了摸顧清宇的腦袋,“好啦,别難過啦,我沒有别的意思,就是開個玩笑嘛!你怎麼會是套中人?”
顧清宇靠在蘇俏懷裡,“俏俏,你說得對。我就是個套中人。”
晚上送走蘇俏,顧清宇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窗外是萬家燈火明,屋内是冷冷清清。顧清宇轉着輪椅移動到雙杠下,第一次有了強烈的走路的欲望。他把雙腿搬下輪椅,深吸一口氣,拽着雙杠讓自己站了起來。
顧清宇低頭看看,雙腿勉強算踩在地上,但他心裡十分清楚,現在這樣站着,全靠手臂的力量在支撐,他從來不敢信任自己這雙沒什麼知覺的腿。
可是現在,他突然想試試看,試試看如果松手,他是不是會立刻倒在地上。
顧清宇突然覺得有些興奮,他回頭看了一下輪椅,就在身後。總要試試吧,大不了摔在輪椅上,本來現在就是不能站不能走的,總不會更糟。
看着自己右手手指一根接一根離開的雙杠,顧清宇感覺到,左手反而抓得更緊了。但好在他并沒有覺得身體搖搖欲墜,說明自己站得還算穩。
強迫自己左手也松開雙杠,嘿,并沒有摔倒。顧清宇心裡一陣竊喜,不過很快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早已經将雙臂撐到了雙杠上……
折騰了一會兒,顧清宇的雙腿開始痙攣,帶着他整個人往地上墜,最後終于支撐不住,還是摔倒了,就連輪椅,也被他的身體帶着側翻過去。
既然已經摔在地上,不如破罐子破摔,索性就在地上休息一會兒。
顧清宇躺下來,剛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浮現出蘇俏的樣子,她仿佛在顧清宇的耳邊輕聲說:“清宇,快來追我呀!”
顧清宇忍不住動了動灌了鉛似的腿。
突然他又像觸電般睜開眼睛,他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他清楚地感覺到“他動了動自己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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