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薛存芳自得其樂得很,一看便是個中老手,甫一走入,就有不少女子熱情地貼上來,一窩蜂将薛存芳圍在中間有如衆星拱月,而那“月亮”絲毫不見局促,左右逢源,巧言令色,不知說了什麼得趣的妙語,哄得一衆女子個個樂得是花枝亂顫。薛存芳自有一番章程,熟門熟路地領着聶徵上了廂房,又将一衆莺莺燕燕拒之門外,隻請來了一位樓裡的樂伶。他口稱這位樂伶為“素華”,擅使胡琴,最近特意為其新譜了一首曲子,有意邀聶徵共賞,品評一番此曲如何?由此聶徵倒是憶起一樁舊事來。薛存芳一向推崇樂藝,而他自己也精通于一樣樂器,是琵琶。猶記得皇考在位時,那一回四十歲壽辰的晚宴上,當年未及加冠、尚為世子的薛存芳當場獻藝,懷抱琵琶彈奏了一曲《京都夢華錄》。此曲為其時頗負盛名的詩人崔馥所成,描繪京都繁盛之景,可謂字字錦繡珠玑,葳蕤生光。聽了薛存芳的演奏,崔馥其人亦贊不絕口,贊歎薛存芳為玲珑骰子兩個成年男子來勾欄瓦舍,隻用了一桌酒菜,聽樓裡的樂伶彈了一首曲子,說出去恐怕沒幾個人會輕信。可那晚薛存芳和聶徵一起在群芳苑裡,的确僅是做了這幾樁事,連所謂的“花酒”都沒有喝上。中山侯于此間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聶徵縱然鮮少眼見,卻早有耳聞,何況對方的那些名聲放到整個京城裡去,隻怕都是婦孺皆知。他情知薛存芳和其他人一樣,當着他這個“齊王”的面,出入這溫柔鄉銷金窟,反而愈發的乖覺謹慎,或者說,這不過是對方的一次試探。倘是換了其他人,聶徵自然會油鹽不進,嚴防死守,不過……他懷有一絲和對方相似的動機,于是懂得不動聲色地順水推舟。二人又一次在路口分别前,薛存芳問了一句:“阿徵今日可玩得盡心?”聶徵想了一想,仿佛在回味一般,答非所問地答了一句:“那兒的酒不錯。”萬般盡在不言中。果然,不出多久,薛存芳又邀請他去了第二回群芳苑。這一次,薛存芳倒是喝起了“花酒”,請來了四位樓裡的紅倌陪酒助興,還未飲酒,薛存芳身邊的兩位就有如醉了一般,沒骨頭似的往他身上貼,而他來者不拒,大大方方地張開雙臂,倚紅偎翠,好不風流自得。此地的燈光較之其他地方頗為不同,燈壁外裹了一層胭脂色的紅紙,紅紙上镂空剪出了精巧的花枝形狀,燈光滲出紅紙,映射在屋内便成了一枝疏影橫斜的花,那一片光影秾麗而暧昧,掩映在薛存芳臉上,更平添幾分晦暗難明的豔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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