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顧逸軒,雲芷柔倚靠在貴妃榻上,眼皮沉重如鉛,起的太早了,渾身都乏得很。這副身體到底是這時候身嬌肉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本身體力就不好,要不也不至于一場風寒就要了命。可見是傷了根基的,不知道要多少時間才能補回來。
“春來,讓下面的人注意點,大公子來了即刻來報我,我得先靠一會。”雲芷柔蔫蔫的說,可見是真的沒精神。
“小姐,要不我扶你去睡會?”春來心疼自家小姐,昨兒忙了一天估計是傷了精神,畢竟病去如抽絲。
“不用,去吩咐吧,順便讓小廚房做些小孩子愛吃的糕點什麼的。”雲芷柔閉上眼養神。
春來拿了一副薄毯給她蓋上,怕她着了風,悄聲退了出去。
提起顧毅,原主留給她的記憶中印象寥寥無幾,隻是偶爾在家宴上會見到那個模樣俊秀舉止得體的孩子。每次見面都會認真的給她行禮,不過更多的也沒了,尤其是原主每次還仗着身份說教幾句,那孩子雖都應承了,但是卻讓老夫人和侯爺不喜,故此兩人見面就更少了。
先頭的那位對這孩子的教養是極好的,隻可惜紅顔薄命,這更讓雲芷柔不知道怎麼處理和這個年幼的便宜兒子之間微妙的關系。
想到先頭那位的早逝,雲芷柔帶着一點惡意的想,若不是自己穿過來,後頭這個進府一年再去了,隻怕是鎮遠侯爺故逸軒就要背上一個命硬克妻的名聲了吧。
隻是怎麼和兒子相處,雲芷柔一時也想不出章程來,這具身體不過比顧毅大九歲,就算裡面藏着一個三十歲的靈魂,雲芷柔也拉不起來那個臉裝長輩。
敬而遠之吧,雲芷柔暗歎。她不是容不下一個隻有七歲的孩子,隻是到底沒當過母親,想來侯府上下包括張家也不想她插手孩子教養一事。
正想着,春來進來禀報,“夫人,大公子已經快到院門口了。”
“嗯,”雲芷柔懶懶的應着,沒睡飽的後果就是,躺了一會就覺得渾身骨頭都軟了,她強撐着坐起來,“幫我整理一下衣服,這是大公子第一次來正院請安,不能失禮。”
春來聞言自然重視,伸手要将她身上躺出來褶皺的地方壓平,想了想又說,“奴婢伺候您換一件外衣。”
“好。”雲芷柔笑笑,她最喜歡的就是這丫頭的細心,知道此時主子要面子,就不會有絲毫敷衍。
“主子,喝碗參湯吊一下精神。”另一邊春意走進來說。
雲芷柔皺了皺鼻子,伸手接過參湯一飲而盡,那樣子豪邁的讓兩個丫頭都驚了。
雲芷柔發現她倆的反應解釋道,“太難喝了!”
“是。”春來春意齊聲笑着應道,這樣子的小姐倒是有了幾分孩子氣,不得不說,昨兒的主子都把她們吓到了。
正值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和一個稚氣未脫卻帶些緊張味道的聲音:“報告夫人,大公子來請安。”
“快請大公子進來。”雲芷柔回複得溫和而從容。
雲芷柔端坐在正屋内,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灑在精緻的地磚上,斑駁如金。她眼角微挑,門扉被推開,一道稚嫩卻略顯緊張的身影由一個仆人引領着走了進來。雲芷柔擡起眸子,目光落在那個粉雕玉琢般的孩童身上,身後跟着的大概就是剛才來回禀的小厮。
真正自己看到人,雲芷柔才不由感慨一句,顧毅生的确實好。眉眼之間已經與顧逸軒有幾分相似,但是又中和了顧逸軒的剛毅,大概是他母親張氏的功勞,加之還未完全消退的嬰兒肥使得他看起來更為可愛動人。
盡管隻是個七歲孩童,但從衣襟到鞋纓無不流露出貴氣和考究。錦衣華服下裁剪合度、色澤豔麗卻不失稚趣,頭戴一個小玉冠,精緻又典雅,中和了一身的富貴,即使是簡單站立也能讓人感受到一種天生高貴與從容。
跟随仆人步入正屋後,顧毅停下腳步,規規矩矩地向雲芷柔行了一個大禮,“見過母親。”聲音雖小卻字正腔圓。按理說兒子見母親是不必次次行此大禮的,以往幾次相見顧毅行的也是晚輩禮,但是這是第一次來正院見雲芷柔,顧逸軒的意思他明白,父親這是正式承認了他這個繼母的身份。
待孩子行完禮後,雲芷柔回以溫和微笑,并快步上前将他扶起。這可是侯府上下真正金貴的小主子,她沒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子苛待他。
雲芷柔扶他起來就松了手,到底不是親母子,雲芷柔也沒想着演一出母子情深給别人看,太假也太刻意。人和人之間相處靠的是時間,有些事裝出來是沒有用的。
看着顧毅乖乖到下首坐下,雲芷柔打量着他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沒有因為自己是繼母而擺出任何架子或不悅.她心底湧現出幾分喜歡——懂事、聰明、乖巧……哪個成年人能抵擋住如此可愛又懂事的人類幼崽呢?
雲芷柔打量着顧毅的時候,顧毅也在不動聲色的打量這個繼母。他以前見過幾次,但是并不親近,如今看着倒是與母親并不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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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母親張氏是正經的清貴世家張家的嫡出姑娘,是照着世家豪門當家主母的樣子教養的,講的是喜怒不形于色,便是與夫君和兒子相處,也是規規矩矩的從不有絲毫逾矩,就像是她身上自帶一條線,從來不曾超越半分。像是今日這樣親自扶他的動作是從來沒有過的。
這正院其實并不是長房曾經的正院,以前母親住的院子現下是他在住,哪怕過些時候他大了需得搬到前院去,父親也沒有想讓新來的這位繼母住進去,這是父親對母親的看重,也是對他這個年幼喪母的孩子的維護。
其實按理說,張氏去了,雲芷柔進府,她理應是住在張氏曾經住的東邊的正院去的,但是顧逸軒沒準,而是讓人将西邊最大的院子收拾出來改做正院,他想給自己和兒子都留一點念想,也是不想抹殺與他少年夫妻的那個女人在侯府的痕迹。
西邊的這個院子其實也很大,隻是這個時候講究的是東為尊,但是無論是原身和雲芷柔,都沒有因為這事兒鬧過。原身是不敢,她嫁入侯府有一種天然的自卑,這是這個時代教育使然,且她隻是續娶,說的難聽點叫填房,她沒有資格也不敢和張氏争。雲芷柔則是根本不在乎。
得知這事兒的時候倒是對顧逸軒多了幾分欣賞,這世上多的是人走茶涼,這個男人在這個時代仍能給逝去的妻子幾分尊重,是很難得的。人是一種很功利的動物,長情是違背了人類的動物本能的事情,所以長情的人才更加令人敬重,哪怕沒有多久,哪怕新人取代舊人。
“今日我特别吩咐廚房做了些甜點。”雲芷柔看着下方端坐的大公子,她名義上的兒子,笑容溫和卻并沒有太過親近,“隻是素日裡并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可有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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