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嶺以南
河灘中,一人仰首望天,忽覺眼前有道白光一閃而過,頃刻,那巨物裹挾狂風,氣勢磅礴,穿透雲層而來!
那人瞠目結舌,手指哆嗦不停,身邊人不待他示意,也都露出驚惶神情,欲調轉腳尖後撤。
他們連手裡的漁網都來不及收起,倉皇趟過淺水往岸上逃去。
一人邁步同手同腳,不慎跌倒在了亂石灘上。巨物越來越近了,捅破了雲,從天幕垂下,一角脫出一抹白色。
那從巨獸身上而下的女子,白裙裹身,烏發曳地,行走間神色莊嚴,流露不可亵渎的聖潔。
祂的足尖踏臨此地,每一顆卵石都因此生輝,河畔吹過飒飒風聲,沐浴在日光下的河面因此波光粼粼,宛如一塊破碎的金鏡。
“那是真神嗎?”
“天呐,我看見祂了……”
宣菱的目光停駐于浸泡在河水中的漁網上,那由麻草編織成的網又細又密,孔眼小得連魚苗都不能通過。
“天道有常,汝等将數罟投入水中,大肆捕撈,來年便會再無魚鼈,此為,竭澤而漁。”
随着祂清澈悠遠的聲音,一幕幕畫面以天地為幕布展現在這群人面前。
一網網魚鼈被捕撈上岸,滿載而歸,一次如此,次次如此,連腹部圓滾的雌魚也不放過。直到有一日,河水裡再無任何遊魚,人們與混濁不堪的污池面面相觑,後悔晚矣……
祂一言既罷,被驚醒的衆人卻不敢忘記。
從此漁人多了幾條規矩,不能用小于四寸之密網捕撈,冬春之交,亦不得入山澤湖泊。
……
雲霧山以北,常生有柑橘樹,宣菱恰逢柑橘挂了滿枝,下舟遊玩,親手摘了一籃橘子,擇葉剝皮,送入口中,果實汁水的酸甜霎時間占據整個口腔。
她注意到一陣樹枝的輕晃,似乎是從遠處傳來的追逐聲。宣菱放出神識,發現是一夥人舉着弓箭,趕追一隻雌鹿。
雌鹿的鹿角卡在了樹杈間,眼看就要被人追上打殺。宣菱起初隻是旁觀,直到瞥見那鹿下腹微鼓,心念一動,便截在獵人之前帶走了它。
半晌,宣菱揚袖,把鹿放在了一片無人的林中,催促道,“沒人了,你走吧。”
鹿匆匆張望四周,四蹄躊躇,卻在對上宣菱眼眸的一瞬折了膝關,微微傾斜身子倒在了宣菱面前。
一雙清澈漂亮的鹿眼,随光線變幻折射出琉璃般的光彩。
宣菱勾唇淺笑,輕拂過它鹿身上的斑紋,“不用謝我了,快走吧。”
雌鹿逗留許久,徘徊不前。終于俯頸舔舐了一下她的手心後,才奔跑消失在了視界中。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一句低語,解了她的瓶頸。
她願執蒼生道,做真正的問天之人。
一念突破化神期,天地間靈氣争先湧入這一具軀體内,宣菱的身體忽而變得很輕、很輕,她仿佛是一隻風筝在空中飛舞,底下隻有一根細線牽着。
這便是魂靈出竅。踏入化神後,修為每增進一份,都會更加凝實魂靈,身死道隕,魂靈亦可奪舍而生,借屍還魂。
宣菱再次祭出辛金劍,逼出心頭一滴精血塗抹在了劍上,血滴融入金劍,煥發出金色輝光。
辛金劍不再沉寂,甫一出鞘便鋒芒畢露,劍身劇烈顫抖,發出陣陣铮鳴。
“從今起,你便是我真正的本命靈劍,榮損與共。”
執劍的手收緊,平平一劍揮出,劍氣激蕩寰宇……
救生靈,扶社稷,辛金劍劍氣掠過之地,草木如蒙雨澤,煥然一新,彰顯出勃勃的生機。草籽沖破頭頂的巨石從土中鑽出,長出新芽;枝頭花朵綻放嫩蕊,鮮妍可愛。
她領悟了屬于自身的第一道劍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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