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兩,半年就回本了。怎麼這麼便宜?”盡管沒感qíng,但秋氏生了三個兒子,大老爺相信她至少會為孩子們打小算盤,
“這麼便宜?老爺是不買米不懂米價貴。這就快年底了,莊子裡繳上的銀子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全靠四房鋪子每月頂着,哪裡來閑錢?童夫人說采蘩隻會造紙。十郎隻會讀書,都不是做生意的料,與其讓他們把鋪子管得關門大吉,不如趁現在勢頭好,賣掉拿到銀子穩妥。要不是我說姬童是親家,而且又是之前說定的利潤歸姬府公中,賣給外人不太合适,童夫人才勉為其難開到最低兩千。不算便宜,隻能算是自家人給了折扣,我還嫌貴呢。”秋氏chuī氣喝茶。
“婦道人家懂什麼?那是普通的十間鋪子嗎?間間都是旺鋪。生意好得早晚不停。真要買到手還成天愁什麼銀子?”大老爺也不是不懂“米價”,“你就别打自己的小算盤了。趕緊跟娘商量去,看看能不能全買下來。蓮兒說了,她還有幾千兩貼己銀子,真要是有急用,她就借出來。你别老是看她不順眼,說到底她是我女兒,能不為這個家着想嗎?家裡好。她今後再嫁,才能好啊。”
大老爺說完就到寵妾房裡去了。
大夫人獨坐在燈光下,曾經亮麗的容顔隻剩歲月的刻痕和qiáng撐富貴下的憔悴。道一聲傳飯。就聽到外面的婆子丫頭們動了起來。她卻一動不動,漠然迎來第無數回的一個人的飯桌。這樣的日子,她不知道還要過多久,但她從一開始嫁進這個門,就已經沒有選擇。打内心,她羨慕采蘩那個孩子,說做就做,即便妥協都不會失去自我的倔qiáng。有時她真不明白,無父無母的孩子,究竟從何而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如今更是連一絲怕生都沒有了,光華耀眼。和她說計的雖然是童夫人,她卻很難忽略采蘩的影子。童夫人不知道她對姬蓮的恨,采蘩知道;童夫人不知道姬蓮有近萬兩的私房銀子,采蘩知道。所以,想到她和這個聰明的姑娘聯手,看着進進出出不知誰可信任的煩躁漸漸平息。很快,這一切都會過去,她終究要成為姬府的主母,以此換取她為這個家付出的所有。值或不值,都算是補償了吧。
再說張翼張大人,昨日鑒賞會後就在禦紙坊過夜,這日也是夜裡才回到家中。和家人吃罷飯,他習慣到自己的書房看會兒書,誰知一開燈,見書桌前一道黑影,吓得他差點驚呼。
“張大人,是我。”坐椅上一個白胡子雜眉毛的胖老頭,不是假山長,又是誰?
張翼拍着胸脯,chuī他的真胡子瞪眼,“你又來做什麼?我可就欠了你一次人qíng,你别想再讓我gānjī鳴狗盜的事。”
“大人此話差亦,什麼叫jī鳴狗盜?我隻是請您去把四皇子請到鑒賞會,再請您想辦法擾亂東葛青雲無論怎樣的詭計,跟jī鳴狗盜一點關系也沒有。不是我讓您往畫上撒發光粉,也不是我讓您說漆夜名硯有瑕疵。不過大人,您真有天賦,居然沒有一個人懷疑你那青光之說。”嗓音沉沉,但語調飛揚得讓對方火大。
所以,張翼走過去卷書敲向他的頭,“那粉是你給的!而且,我不撒,就憑那些呆瓜眼力,怎能輕易讓人信那是新墨?我即便當場開堂講課,也沒辦法一下子教出能聞墨辨時的人來,除非真是天才。”
胡子眉毛顫,假山長已不在座位上,避開那書卷,仍很能說,“天才不是有一個嗎?”
“她要是真天才,就不會相信新墨青光之說了。不過多虧她一壺茶毀了那畫,否則東葛青雲遲早會發現我做的手腳,到那時我就晚節不保了。”好險好險,為了還一次人qíng,他可是搭上了一生清名。
“大人以為童大姑娘為何突然将一杯茶換成了一壺茶?原本跟太子說好的,是潑一杯茶而已。”假山長轉到客座,滑相不見,靜且穩。
“不是太委屈的緣――”張翼陡然頓口,片刻才道,“她該不會看出來了吧?”
“無論她看沒看出來,那畫已經毀了,沒人再有機會看第二次,大人盡管放心。”假山長起身抱拳,“我來,特地跟大人說聲謝,從此人qíng兩清,大人今後多保重。”
張翼見他真心道謝,反而有點不自在,“欠你人qíng,本該要還,謝就不必了。你既決心回去,就好好闖一番大業,别再率xing而為。”
假山長卻不再多說,身形直上房梁,掀瓦竄頂,飛檐走壁出了張府,輕落在一匹駿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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