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明明是初夏天氣,老太太的打扮卻很是奇怪——臉上帶了個大大的口罩,幾乎把整張臉都遮住了。
走到近前才發現:老人如此焦灼要撿起來的,卻是一條樣式精美的小小項鍊,項鍊下方還有一個雞心形的墜子。
楊可忽然有些恍惚,隻覺這場面好像有些熟悉,随即又覺得好笑,怎麼會,那麼精美的珠子,可不是自己有機會碰到的,自己小時候,也就是能摸摸楊磊玩的琉璃彈罷了!
彎下身,楊可要拾那串項鍊,老婦人住了手,眼神頗為淩厲的盯着楊可。
楊可卻渾然不覺,低頭撿拾項鍊時才發現,項鍊可能時間是太久了,中間地方已經斷裂,下面的雞心形墜子已經散開,露出裡面一張甜甜笑着的美麗女人無比幸福的抱着個小丫頭的相片。
小丫頭胖嘟嘟的,乖巧的倚在媽媽的懷裡,亮晶晶的一雙眼睛笑的和兩個月牙一般。
楊可蹲下身子,掏出自己的手帕,把珠子一顆一顆撿起來放在手帕上包好,然後笑着遞給已經不耐煩的老太太,一雙笑意盈盈的大大眼睛,正對上老太太有些渾濁的眼神:
“奶奶,給你——”
老太太明顯一怔,淩厲的神情迅速從眼中消失,怔怔的瞧着楊可,卻始終不說一句話。
“奶奶,拿好了——”楊可拉過老太太的手,小心的把手絹放在老太太手心裡,又幫她合上,很是自然的道,“您住哪個病房呀,要不要我送您回去?”
楊可也覺得很奇怪,明明自己一向不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的,而且單看這老太太的眼睛,就很難伺候的樣子,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覺得,很想和老太太親近。
老人盯着楊可的眼睛,卻始終沉默着不說一句話,眼中似是疑惑,又似是傷感。
“奶奶您是想四處轉轉吧?嗯,早上空氣真的很好呢。特别是這家醫院,建的就跟花園一樣呢。我推奶奶走走吧?”楊可自顧自的道,又忽然想到什麼,“對了奶奶,我先去跟護士打一下招呼吧,讓她們跟您的家人說一下,不然,待會兒您家人回來了,見不到您,不定多着急呢。”
“不,用——”老太太終于艱難的開口,神情雖仍然很嚴肅,眼神卻是柔和了些。
雖然老太太說的不清不楚,楊可卻一下明白過來。老人這是告訴自己不用跟護士打招呼,就笑着對老太太點了下頭。
楊可的笑很有特色,明明兩隻眼睛又大又亮,可一旦笑起來,卻總是如同兩彎月牙。
老太太又愣了一下,握着手絹的左手明顯一抖。
初升的旭日下,楊可推着老太太,在花叢中穿梭,偶爾那個花開的特别漂亮,楊可就會停下來,大驚小怪的感歎不已。老太太大部分時間都是閉着眼睛,可耐不住楊可耍賴似的問個不停,也就偶爾睜開眼瞄一下,便又旋即閉上,晨光中,兩個人的背影竟是說不出的和諧。
蘇世傑提着清粥小菜進來時,正看見這一幕,腳明顯一滞,神情很快轉為激動,忙加快腳步趕了上去,伸手就搭上了楊可的背:
“小隽,你什麼時候——”
楊可吓了一跳,忙回頭,臉色突然一白——這位老人不是廖濤帶自己去的富華大酒店的老闆嗎?
蘇世傑也沒想到,轉過臉來的卻是一個根本沒見過的陌生年輕女孩,頓時一驚,随即歉然一笑:
“丫頭,對不起啊,我剛才看錯了。”
實在是這女孩的背影和女兒蘇隽太像了,恍惚間,自己還以為是小隽從法國回來了呢!隻是這個女孩太年輕了,小隽,卻已是四十多的人了……
要是珂珂還活着……
老太太看到蘇世傑,眼睛一亮,方才還有些淩厲的眼神瞬間消失無蹤。卻在看到蘇世傑有些黯然的樣子後,又垂下眼睛。哆嗦着伸出手,放在蘇世傑掌中——
相依為命了一輩子,雖然是一個眼神,卻能馬上明白對方的心思——
老伴這樣子,定是想小隽和珂珂了!
要是珂珂還活着,該多好。那樣,即使那個人渣再如何絕情,小隽也肯定能挺過去,而不是萬念俱灰的逃到異國他鄉……
珂珂還在的話,現在一定就像這姑娘一樣,時刻陪在自己左右,想方設法的逗自己開心——那時的珂珂雖然還小,就是全家人的開心果呢!
珂珂沒了,這個家,也就散了……
若是自己當初沒那麼固執,就好了!
蘇世傑握了下老妻的手,俯身對着眼神悲涼的妻子,輕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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