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巡撫踱着方步走了出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啊……”
黎縣令躬身低頭:“大人恕罪,此事确實是卑職太急躁了些。想不到樓老頭子曆經多年,還是那麼難纏……”
“無妨,”曾巡撫冷聲道,“隻要褚仲坦這案子翻不過來,樓家就永遠不會再有說話的機會!聖旨下來之前,你先不要在他們身上費心思了!——一個靠女人出來抛頭露面四處奔走的沒落世族,也不值得你浪費時間去對付!”
一座小小縣城的監獄,自然大不到哪裡去。這一下子關了十多個書生進來,立刻就變得滿滿當當的了。
鄭娴兒和小枝一路跟着獄卒走進來,收獲了一片溫和而恭敬的問候。
這些書生啊,即便是關在監獄裡,也不曾辜負了他們在書院裡學到的禮節和風骨!
樓阙的牢房是單獨一間的。樓闵和另外一個書生關在他的隔壁,另一邊卻是一個滿身血污須發花白的老者。
鄭娴兒不敢表現得太明顯,隻得先叫獄卒開了樓闵那邊的牢門,送了幾碗飯菜和一條毯子進去,笑道:“飯菜都是照五公子的口味預備的,大哥可别罵我偏心。我實在不知道你們也挪來了這邊,否則今兒說什麼也要拉着大嫂一起來的。”
樓闵尴尬地笑了笑,低聲道:“我是沾了五弟的光了。”
鄭娴兒跟這位大哥一向沒什麼話可說,趁他回頭招呼同伴來吃飯的工夫,她便忙退了出來,走到了樓阙那邊。
此時樓阙早已經聽見動靜,在門口等着她了。
鄭娴兒依舊不與樓阙對視。進了牢門,她沉默地把食盒中剩下的幾碗飯菜端出來,又回頭喊小枝進來鋪褥子。
樓阙忙攔住了她,低聲道:“隔壁是褚先生,你把褥子拿去給他,飯菜也分一半過去,我吃不完。”
鄭娴兒看了看牢房的角落,欲言又止。
樓阙趁獄卒不注意,迅速地在她的手上握了一下:“你上次送來的那領大氅很好用,夜裡鋪着一點也不冷,你放心。褚先生年紀大了,又受了刑,我怕他熬不住。”
鄭娴兒撇了撇嘴,懶得揭穿他。
她上次送來的東西可不止那領大氅,隻不知道又被他送給誰去了!
沉默地對峙了片刻,鄭娴兒知道樓阙是不聽勸的,隻好妥協,又求着獄卒去打開了隔壁牢房的門。
褚仲坦從幹草堆裡擡起頭來,神色平靜:“你是誰?”
鄭娴兒莊重地行了個禮,低聲道:“樓家婦鄭氏,問先生安。”
褚仲坦一愣,忽然臉色微變,拖着鐵鍊便要站起來:“是樓家三少奶奶?這……您是貞婦,老夫豈能受您的禮?!罪過罪過!”
鄭娴兒忙側身避讓了一下,讓小枝過來按住了他:“先生是要折煞我嗎!早知道您這兒那麼多規矩,我可就不來了!”
褚仲坦隻得坐了回去,自己又笑了:“也罷,我就倚老賣老一次!隻是三少奶奶可要記着,您的身份不比尋常,就算是下邊這些地方官員,也受不起您的禮!唉,如今這世道也算是離着禮崩樂壞不遠了,若是在太祖爺那時候,誰家出了個貞婦,那是無上的尊貴榮耀,哪裡還會被一個小小縣令欺到頭上!”
鄭娴兒低眉順眼假裝認真地聽着,心裡卻因為自己這個摻假的“貞婦”身份而覺得有些發虛。
好容易等到褚仲坦說完了,她忙叫小枝把帶來的褥子放到角落裡,又把飯菜擺出來,笑道:“您的學生孝敬您的,先生慢用。”
褚仲坦的眼圈紅了紅,笑歎道:“桐階那孩子……唉,他自己怎麼辦?”
“他還有呢!”鄭娴兒笑着站起來,便要退出去。
褚仲坦卻招手叫住她,急道:“這一次是老夫連累了孩子們,難得他們心裡不怨我,還肯惦記着我這把老骨頭……你回去跟桐階他們說,必要的時候可以舍了我,保全一個是一個!他們都是好孩子,有着大好的前程,不該跟着我受這份罪啊……”
鄭娴兒歎了一聲,搖頭道:“您這番話我愛聽,可是您那幫學生必定不愛聽。要說您自己跟他們說去,我可不替您去挨他們的抱怨!”
褚仲坦瞪着眼睛,呆了半晌。
他猜到了鄭娴兒會反駁他,卻實在沒想到是這種反駁法。
——一點都不大義凜然,一點都不忠孝節烈,一點都不符合她作為“貞婦”的形象!
可憐的老先生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鄭娴兒早已經出了門,不管他了。
褚仲坦隻得自己搖頭歎道:“唉,天天教他們舍生取義,真到了需要舍生取義的時候,卻又盼着他們懦弱一點、自私一點,保全性命多做些好事……”
生命與大義之間的抉擇,不期然地落到了自己和學生們的頭上,他老人家也确實夠煎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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