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還未說完,雲鬟比了個手勢,自個兒起身來到門口,往外左右看了一眼,見并無人在,才又回來。陳叔壓低聲兒,道:&ldo;按照小主人所說,諸事已經辦妥了,這是房産地契……然而老奴隻是不明白,小主子如何知道他們要賣田地宅子,又為何讓老奴去買下來呢?畢竟隔着這樣天南水北的,又不能過去住。&rdo;陳叔說完,卻見雲鬟微微笑了笑,道:&ldo;誰說不能過去住呢?&rdo;陳叔陡然一驚,而與此同時,就在卧房之外,屏風之後,有個人影悄然而立,猛地聽到這句,也自微微一震。原來雲鬟吩咐陳叔假借收賬之名,實則卻是往那南邊兒,竟在山清水秀之處置買了一處房屋田産。自從明白重活一世後,對雲鬟來說,先前發生的種種自不可磨滅,倘若任由一切仍如先前般,那極大的可能便是所有再重蹈覆轍一回。青玫之事發生前,雲鬟本想阻止,不料陰差陽錯,仍是不可避免,雖說情形比前世有所不同,譬如謝二等人伏誅,而阿寶來福一家也終究得以保全……其他的,比如黃誠、秦晨等,也有所改變。至于後來本該成為懸案的袁家迷案,倒也告破,這卻是始料未及、意料之外的。可是與此同時,卻又跟&ldo;趙六&rdo;之間的羁絆漸漸深重。這人的存在,總是時不時地提醒着雲鬟,昔日發生經曆過的。因此她日思夜想,心底漸漸生出一個極大膽的想法兒來,那便是:遠離是非之地,避開是非之人,從此所有,一了百了。早在崔印親自來莊上之前,雲鬟便已經悄悄地拿定了主意。隻不過這&ldo;主意&rdo;卻因崔印初來那日的溫柔體貼,對親情的渴望,讓雲鬟心底有一刻的松動……甚至覺着……索性就跟着他回京去罷了。誰知那份喜歡,不過如鏡花水月似的,何其短暫,轉瞬即破。所以這連日來崔印在鄜州遊山玩水,雲鬟一邊兒裝病,一邊兒卻焦急地等候陳叔的消息。她也是擔心陳叔出事的,更幾次想悄悄地把秦晨叫來,讓他幫忙去找一找,且喜老天保佑,陳叔畢竟安然歸來。陳叔聽了雲鬟一句:&ldo;誰說不能住?&rdo;自然不明白的,便問道:&ldo;小主子……這話是什麼意思?&rdo;雲鬟遲疑片刻,便說道:&ldo;陳叔,你覺着我父親如何?&rdo;陳叔聞言沉默,陳叔因是謝家的人,自然心向謝家,對他而言,謝氏既是他要效忠的謝家主子,也是他從小兒看着長大的&ldo;小主人&rdo;,然而,最終卻是那個下場……主子們的事,陳叔自然不敢也不能多嘴,可心底卻一直都深以為遺憾,為謝氏而不平。先前雖見了崔印,知道他是名門顯貴,然而對陳叔來說,他對謝氏&ldo;始亂終棄&rdo;,對鳳哥兒&ldo;棄之不顧&rdo;,實則……卻隻是個寡情薄幸的貴公子罷了,對謝氏來說并非良配,對鳳哥兒來說并非完父。如今聽雲鬟問,陳叔心裡雖不喜歡崔印,倒也不便直口說出,便支吾道:&ldo;侯爺麼……自然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我們這些鄉野村人哪裡懂得,又哪裡敢說。&rdo;雲鬟聞言,笑了笑,便道:&ldo;陳叔不必說,我也明白。然而你可知道我心底想什麼?&rdo;陳叔搖了搖頭,雲鬟輕聲道:&ldo;我心裡想,縱然我跟着父親回了京,在那偌大府裡,隻怕也讨不了好兒的,畢竟我親娘沒了,父親又是不管事的……&rdo;陳叔見她果然說的直接,心中震動,忙問:&ldo;小主子叫我去那麼遠的地方置買房屋,難道……&rdo;雲鬟默然:不錯,早在崔印親自來之前,她就有此打算,且正如先前她跟陳叔說過的,‐‐此事她已經想過千百回。雲鬟所思所想,便是在侯府派人來接她之前,她隻尋一個由頭,譬如對外放話說,是謝家的人來接了她去,然後帶着陳叔等貼身的人一走了之,遠遠地去到那江南水鄉之地避居。橫豎對侯府來說,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之人罷了,就算是找不到了,或者驚動官府,也隻是一時的,何況難道真的非她不可?更何況她有心躲避,别人自然難以尋到。可是雲鬟之所以下如此決心的理由,卻并不僅僅是跟陳叔所說的這個,而是……對她來說,轉頭南下,而非北上,隻有這般,她的命運才能完完全全地扭轉,跟先前的徹底不同。就如痛下決心、揮刀斬斷所有一樣,如此才能斷了往後跟那許多人的種種羁絆,那些剪不斷,理還亂,動魄驚心的孽障孽緣。陳叔終于懂了雲鬟的意思,他心中自然震驚非常,雖然知道小主子向來自有主意,可是如此……卻委實有些驚世駭俗了。竟然舍得京城那花花之地,侯門公府的大宅大院,千金小姐的身份……甯肯銷聲匿迹地遠遁……若非向來知道雲鬟的心性,陳叔必然以為不過是小孩兒家的任性胡為罷了,然而望着燈下雲鬟澈然堅定的目光,陳叔深深地吸了口氣,道:&ldo;橫豎……我隻聽小主子的罷了。隻要您想好了,我并沒有二話。&rdo;雲鬟一笑點頭,當下便不再說此事,隻又詳細問起陳叔一路的情形。陳叔方又道:&ldo;都是我的身子拖累了,加上太長時間沒趕路了,又水土不服的,那天才撐着到了揚州,可巧就病倒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得虧遇上了好人,請了個高明的大夫,養了十幾天,才又活了過來。&rdo;雲鬟見他比先前枯瘦了好些,心中難過,便道:&ldo;陳叔,苦了你了。&rdo;陳叔笑道:&ldo;哪裡話,我害怕耽擱了正經事兒呢,還好仍是做成了,不然我也要無臉回來見鳳哥兒了。&rdo;雲鬟知道他急着趕路,自然虧虛了身子,隻怕要多調理些時日才好,當下便不再同他說下去,隻催他快些回去休息。陳叔去後,雲鬟複回到裡屋,因露珠兒跟林嬷嬷都給她打發了,此刻屋内寂靜無聲。雲鬟心中卻有些異樣之感,她靜坐想了片刻,便輕輕地喚道:&ldo;巽風。&rdo;喚聲似輕煙袅過,卻無人應聲,雲鬟複又叫道:&ldo;巽風?&rdo;仍是悄然寂靜。雲鬟見巽風果然不在,才微微地松了口氣。自打崔印帶人來到莊上後,巽風便不似先前異樣跟她跟的緊了,方才雲鬟同陳叔交談之前又四處打量過,并沒見到蹤迹。可同陳叔說完心事之後,卻始終有些忐忑,總有不踏實之感,因此便詐喚了兩聲。巽風既然沒答應,自是不在場了……雲鬟心想。然而忽地轉念又想到:&ldo;他們分明是白四爺所留的人,然而我跟四爺毫不相幹,竟是為何要這樣相待……&rdo;雲鬟想了會子,又咬了咬唇,低頭暗歎了聲:&ldo;縱然留了人在這兒,隻怕也沒要緊,白四爺……是何等的人,怎麼在一個萍水相逢的小丫頭身上留心分神呢,他留下巽風阿澤他們,不過是憐憫莊上無人照應,又或許,是因上回那王典來鬧的一場……他心性謹慎,不欲再出事端罷了。可就算留了巽風又怎麼樣,倘或巽風真的聽見了我的打算,難道白四爺還能插手不成?照他的性情,隻怕也萬事不說而已。&rdo;雲鬟想到這裡,微微笑了笑,可雖是想着此事,心底卻一個閃念,竟沒來由地又想起崔印突如其來的緣故。雲鬟先前雖聽胡嬷嬷的丫頭說過,崔印之所以親自來接,不過是因沈丞相夫人的一句話……然而區區一個不起眼兒的侯門小姐,向來跟沈家又無瓜葛,無緣無故哪裡會驚動丞相府的人?可若是……白四爺……就不同了。一念至此,心猛地跳了一跳,隐隐鈍痛。雲鬟按着胸前,忽地覺着莫名口渴,便站起身來,可人起身了,卻又忘了要做什麼,便隻顧呆站。不料正露珠兒從外進來,見她直愣愣地站着,便吃了一驚,忙走過來道:&ldo;姑娘,怎麼了?&rdo;雲鬟合了合眼,才隐約道:&ldo;你來的正好兒,我要吃口茶。&rdo;露珠兒忙去倒茶來,雲鬟兀自覺着心裡悶悶的很,便走到窗戶旁,把窗扇打開。迎面而來的是如潑墨似的濃夜,廊下跟門首的燈籠光朦胧幽淡,夜間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周身絲絲地發寒。雲鬟擡手抱臂,手指輕撫過臂膀,又或許是夜晚的鄉野裡濕氣太重了,頃刻間,眼角竟也有些潮潤潤的。次日,崔印便又去寶室寺裡觀賞那唐時的大銅鐘,中午吃了素齋,下午才回。崔印來至後院,便趁興對雲鬟道:&ldo;難得,先前聽聞鄜州,隻覺着籍籍無名而已,誰知竟有這許多好去處,那鳳凰山洛水河且不說了,單是今兒看過的銅鐘,先前去過的柏山寺塔,石泓寺石窟,以及八卦塔群等八景,已經是極難得罕見的了,早知這般好玩兒,該早來再多住些日子才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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