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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頁(第1頁)

雲鬟聽了,不由色變,邁步往内而行之時,心中已經轉了幾回。果然,還未到花廳,就見露珠兒聞訊先跑出來,卻是滿臉歡喜的,興高采烈地對雲鬟道:&ldo;姑娘可算回來了,快進去看看,原來青玫姐姐還有個遠房表妹,叫做曉晴,不知怎麼聽說了青玫姐姐的事……&rdo;露珠兒還未說完,雲鬟卻早已經心内知曉。當下進了花廳,果然見一個女孩子怯生生地坐在椅上,見雲鬟來到,便忙站起身來,瓜子臉兒,身形纖弱。露珠兒卻已經認得了她,便笑說:&ldo;姑娘回來了,你還不快過來見過呢?&rdo;程曉晴垂着手,方小聲忐忑地喚道:&ldo;曉晴見過大小姐,給大小姐請安。&rdo;有些僵硬地屈膝下去,因是新被教導的禮數,未免行的生疏。雲鬟不語,隻默默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兒,‐‐這會兒程曉晴不過也才十歲,因家境貧困,食不果腹,便面黃肌瘦地,身上的衣裳也是極簡陋的布衣,袖口跟領下甚至打了幾個補丁,通身上下,透出窘迫之意。她甚至不敢擡頭看雲鬟,眼神裡躲躲閃閃,手足無措。雲鬟雖不語,心中卻暗歎。望着此刻這貌不驚人的丫頭,‐‐又有誰會知道,多年之後,便是現在的這個程曉晴,卻成了江夏王府内被趙黼寵愛非常的程夫人?甚至連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也因此而聲名大噪,幾乎在京城内橫着走了,真真兒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雲鬟不言不語,程曉晴心裡不安,倉促擡頭,看了雲鬟一眼,并不知眼前的&ldo;大小姐&rdo;将如何對待自己。她雖然才進素閑莊,但已經見過了陳叔跟林嬷嬷等,正好兒因青玫不在了,陳叔很想給雲鬟再找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鬟,如今見了程曉晴來到,且又是青玫的親戚,陳叔心裡便喜歡了七八分,隻等雲鬟回來定奪罷了。此刻在廳内,雲鬟把程曉晴打量了一會子,便對露珠兒道:&ldo;程姑娘遠來不易,咱們須好生招待,且将人帶下去,不可怠慢,再吩咐陳叔,備些銀子,改日程姑娘上路的時候帶着用。&rdo;露珠兒起初還帶笑,以為必然是要留下程曉晴了,忽然聽到最後一句,尚未反應過來。雲鬟說罷,便轉身往外走去,卻聽身後程曉晴急促地叫了聲:&ldo;大小姐!&rdo;雲鬟雖聽出她聲音裡的驚急之意,卻仍是不曾停步,頭也不回地出門自去,身後露珠兒才總算醒了過來:&ldo;這、這是怎麼了……姑娘的意思難道是……&rdo;程曉晴紅着眼,已經滾下淚來,露珠兒看得不忍,便道:&ldo;妹妹别哭,我們姑娘今兒隻怕是在外頭遇見事兒了,故而不痛快,才沒留你,你别急,我且先去跟陳叔說一聲兒。&rdo;程曉晴噙着淚,點頭道:&ldo;多謝姐姐。&rdo;又哽咽道:&ldo;我好不容易才來到莊上,已是走投無路了,大小姐若不收留,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rdo;露珠兒隻十三歲,也還是個半懂不懂事的年紀,見狀更是心軟,便匆匆出來對陳叔說明此情。陳叔正在前頭見幾個新來的護院,被露珠兒叫出來後,也是大為意外。原來陳叔心底早就屬意留下程曉晴,隻因知道她跟青玫是親戚相關,便認定雲鬟就算是看在青玫面上,也一定會把人留下,誰知竟是如此。聽了露珠兒說,陳叔才着急起來,忙便來見雲鬟,想一問究竟。誰知來至雲鬟卧房外,正聽見裡頭林嬷嬷在跟雲鬟說起此事,林嬷嬷因道:&ldo;怎麼竟不留下她呢?你身邊兒正缺一個伶俐的丫頭使,她又是青玫的表妹,我還以為你必然是喜歡的呢。&rdo;陳叔便不忙着進去,隻聽雲鬟淡聲道:&ldo;她家裡雖窮,卻也不至于就非得賣身不可,隻給幾兩銀子讓她拿回去使,如何也能過了難關,又何必非要買下人來呢。&rdo;林嬷嬷道:&ldo;可我瞧着那丫頭的意思,竟像是很想留下來的……她還對我說,知道青玫的忠心,以後要替青玫好生照顧你,我還覺着她甚是懂事呢。&rdo;雲鬟皺了皺眉,複淡淡道:&ldo;奶娘,沒什麼人能替了青姐。罷了,我不想再說此事,我有些倦了,若是陳叔來問,你就把我的意思告訴他就是了,人我是絕不會留下的,打發了就是。&rdo;雲鬟說罷,果然便進了内屋,自去歇息了。林嬷嬷聞聽,又看是如此堅決,不好再勸,便走了出來,才出門口,便見到陳叔在門口,一臉猶疑彷徨的。林嬷嬷自然知道他的來意,因說道:&ldo;你是為了曉晴來的?那你可聽見鳳哥兒的話了麼?&rdo;陳叔道:&ldo;聽是聽見了,隻不過……&rdo;林嬷嬷歎了口氣:&ldo;鳳哥兒如此,可見是不中意那孩子的,你也知道鳳哥兒的脾氣,一旦做了決定,誰還能改了不成?雖我們都喜歡那孩子,也是不中用的,你便聽她的,給那孩子幾兩銀子,讓她自回家去過活,倒也不算是虧待她了。&rdo;陳叔皺眉道:&ldo;我本以為看在青玫的面上,這孩子是留定了的,不想還是不要……這可到底是要挑個什麼樣兒的才好呢?&rdo;林嬷嬷笑道:&ldo;罷了,幸而如今在這偏僻地方,不必講究太多規矩,将來若回了侯府,自也有好的丫頭們伺候,索性就不必&lso;皇帝不急太監急&rso;的了。&rdo;陳叔思量再三,毫無辦法,隻好前去花廳,把話轉述給了程曉晴,因又安撫說道:&ldo;你不必害怕,你總算是來了一趟,不會讓你空手回去,我已叫賬房給你準備了十兩銀子,你拿了回家去,如何也能好生過個兩三年。&rdo;要知道尋常人家裡若是省吃儉用些,一年也不過是用兩三兩銀子罷了,就算是市面上買一個丫頭用,也用不了十兩,陳叔如此,已是看在死去青玫的面兒上。程曉晴聽了,卻并無喜色,嗚嗚咽咽地哭道:&ldo;我、我本是來伺候大小姐的,也算是替死去的姐姐盡心,并不想就這樣回去,求陳叔為我向大小姐說兩句好話,好歹留下我……&rdo;陳叔歎了幾聲,略勸了兩句,便叫露珠兒來領了人下去,暫且歇息。是夜,竟起了風,把整日的悶熱掃去大半兒,漸漸地有悶雷聲響,夏季本就多雨,倒也并不稀奇。雲鬟卧在床上,因想着白日跟趙六的種種,一時睡不着,隻強逼自己靜心,昏昏沉沉中才總算合了眼。不料也是睡不安生,模模糊糊裡不知到了幾時,忽聽見外頭有吵嚷的聲響,有人道:&ldo;胡鬧,快把她扶回去……&rdo;又有人道:&ldo;隻是勸不聽呢……&rdo;雲鬟翻了個身,心裡有些亂糟糟地,不知發生何事,直到有個聲音依稀傳來,竟是說:&ldo;求大小姐留下我……&rdo;一道閃電掠過,耳畔轟隆隆雷過,天地仿佛也顫簌簌起來。有風透了進來,桌上的燭光搖曳不定,将熄未熄。幽淡的暗影中,雲鬟睜開雙眼,‐‐刹那間,眼前卻出現一個盛裝打扮的麗人,她笑得溫良無害,道:&ldo;妹妹可是惱我了麼?姐姐也沒想到王爺竟會……&rdo;清秀的臉上掠過一絲羞怯之色,麗人低頭,越發楚楚可憐道:&ldo;妹妹若不喜歡,我即刻向王爺說……不會留在王府内了……&rdo;風雨聲裡,仍有程曉晴哭求的聲音,透過幔帳傳了進來,雲鬟翻身坐起,披衣下地。雲鬟披衣下地,往外走去。記憶中自青玫去後,不多時程曉晴也便來到,那時候,卻跟這會子的情形不同。那一次,果然也如陳叔跟林嬷嬷所想,雲鬟真個兒因青玫之故,立刻留了曉晴在身邊兒。程曉晴伶俐勤快,善解人意,伺候的雲鬟甚是妥當,且人緣也好,陳叔跟林嬷嬷都頗為待見她。再往後,侯府内派人來接雲鬟回府,曉晴便以貼身丫頭的身份也随之進了府中。及至雲鬟進了江夏王府,曉晴也做為陪嫁丫頭跟随,起初倒也安生無事,忽然一日,不知到底如何,她竟入了趙黼的眼,從此一步登天似的,盛寵無雙。對于雲鬟而言,趙黼身邊兒多一個侍妾或者多十個一百個,都是無關緊要的,她半點兒不放心上。隻不過程曉晴畢竟曾是自己的丫頭,這樣傳了出去,未免是有些不好聽。那時候,王府中從上到下,主子奴才們對曉晴的忽然受寵,均是猜測紛纭,傳的最多的便是&ldo;程夫人&rdo;擅長狐媚之術,偷偷爬了王爺的床。畢竟她的主子就&ldo;狐媚&rdo;之極,每每勾得王爺流連忘返,十天裡倒有九天是在側妃房中,把王妃都冷落了,因此如果說曉晴也學了她主子的幾分能耐,自然也是有的……然而雲鬟卻不大相信這些。一來,她自問的的确确并沒有什麼非常的能耐手段,那些喜三說四的人,委實是太過擡舉她了。二來,趙黼也不是那種饑不擇食的,若真個兒生性荒淫喜歡狐媚,就不至于這兩年來内宅隻她跟王妃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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