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牡丹是懂李旦的。
她給三郎的指點,看似服軟讓步,實則以退為進,用最柔軟的親情去喚醒李旦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而三郎,素來信任牡丹。
自牡丹一番開解之後,他就收斂鋒芒,謙卑恭順,任由太平公主蹦跶,可謂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不管是太平公主四處散播的嫡庶之論,還是捕風捉影的宮闱醜事,三郎都不争辯,隻是默默做好分内之事。
于公,他盡職盡責,擔起太子該擔的責任,讓文武百官看到他這個太子的能力和人品;于私,他放低姿态,維持兄弟,敦親睦族。
此外,三郎還記挂着在洛陽修道的兩個妹妹。
說起來,兩個妹妹從小被禁東宮,年少入道苦修,受盡苦楚,如今父兄掌權,苦盡甘來,她們卻已心如古井,不願再入紅塵……
雖然兩位妹妹一心向道,決意不歸,但終究是大唐公主,該有的榮華富貴是不能少的。
于是,三郎主動申請,要為兩位妹妹在長安附近修建皇家道觀,為的就是能讓親人們離的近一些……
李旦一聽,深感欣慰。
其實他早有此意,想為兩個女兒做點什麼,可今年登基不久,适逢水旱災害,若是再大興土木,怕被那些诤臣谏言,有損聖譽。
如今既然太子提了出來,他自然一口應允,交給三郎督辦此事。
說到了兩位妹妹,父子二人的關系有所緩和,話匣子也由此打開。
三郎以為,兩位妹妹如今選擇避世,皆因幼時在洛陽東宮幽禁所緻。
同時,他還愧疚的自責不已,因為寒冬将盡,又到了母親的祭日,而他派去洛陽的親兵來信,母親的屍身至今沒有找到……
提到這些,素來淡定的李旦咬緊了牙關。
那些被軟禁東宮的幽暗歲月,那一年兩位愛妃的無端慘死,那些年被武家迫害的戰戰兢兢,是他心裡永遠的隐痛。
如今自己做了皇帝,掌管天下,卻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她們的屍,又如何對得起她們的亡靈……
十餘年過去,當年的知情人早就無從尋覓,就連上官婉兒也一命歸西,偌大的洛陽皇城,哪裡去找她們的屍身……
或許,她們早就塵歸塵,土歸土了。
雖然早在登基之初,他就下令削奪了武三思父子的爵位和谥号,卻依舊不能平息他對武家的恨意。
既然自己的愛妃不能入土為安,那麼武家的那些罪人也休想安甯。
想到這裡,李旦給三郎下了一道口谕,讓他派人将武三思父子、武承嗣父子等人挖墳掘墓,毀棺戮屍,以慰劉窦二妃的在天之靈。
三郎欣然領命,當即布置去了……
看着三郎離去的身影,李旦沉吟不語。
或許是劉窦二妃的祭日将到,這些日子兩人的面容總在他的眼前晃悠,許是魂魄不安,許是心願未了……
想到這裡,李旦叫來随侍太監,命他即刻派人出宮,去往名山大川尋師訪道,征召有道高士入宮。
一方面,他要請高人度兩位愛妃的亡魂‘;另一方面,他想再試一試,牡丹的病究竟還有沒有回旋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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