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微醺,紅潮生面,惹起舊愁無限。
眼前的牡丹眉眼如初,隻是清瘦了不少,還有些蒼白憔悴之色——想來這些日子,她也受了不少的苦。
三郎看着牡丹,終于問出了口。
“這些日子,你去了哪兒?”
“洛陽。”
聽牡丹如實相告,三郎歎了口氣,又斟了一杯,仰頭而盡。
“是為了林遠嗎?你若想要救治他,我會為你遍請天下名醫,又何苦躲着我?”
“是,也不是。”
三郎聞言,苦笑一聲,又飲盡一杯酒,這才問了出來。
“那……是因為趙幽蘭?”
三郎的聲音很輕,又很重,眼裡苦苦的,心裡澀澀的——這是他最不願意觸及的問題,可他無法逃避。
牡丹一愣,沒有回答,隻是淡淡的轉移了話題。
“聽說幽蘭喜獲麟兒,還未恭喜太子殿下……”
三郎一聽,登時怒了,重重的摔下了杯子。
“我說了,不要叫我太子!沒有你,我做這太子何用?”
看着失态的三郎,牡丹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撿起酒杯放回桌上。
三郎一把拽過牡丹,緊緊的環住了她的腰。
“你怎能對我如此狠心,一直躲着我,一直不見我。從潞州到洛陽,從洛陽到長安,這麼久了,你真的就不想我嗎?真的就不能原諒我嗎?”
李三郎說着說着,痛哭流涕,把頭埋進了牡丹柔軟的懷裡。
這一刻,他的委屈,他的不解,他的後悔,他的擔憂,他多日來承受的思念和心酸,全都爆了。
當朝太子,哭的像個委屈的孩子,牡丹輕輕的撫着三郎的後背,感受着他的顫抖和委屈,也是心痛不已,百感交集。
今日入宮,高力士一路上和她講了不少三郎的難處。
兵變之前的千難萬險自不必說,單三郎獲封太子之後,也是步步艱難,處處掣肘……
且不說太平公主的刁難,隻是對牡丹的相思之苦,就足以讓三郎憔悴不堪。
方才在庭院之中,看到三郎背影的那一刻,牡丹已讀懂了他這些日子的孤獨和艱難。
他這個樣子,讓她心疼,同時有種莫名的愧疚。
是的,她心疼了,她後悔了。
本以為自己命不久矣,林遠無藥可醫,就此偷偷離開,悄然死去,是為了成就三郎的帝業和幸福,可這樣對他真的公平嗎?
世人都有病,或多或少,有治沒治而已,說不清究竟是誰中了誰的毒,誰又是誰的藥……
愛的轟轟烈烈,死的明明白白,牡丹決定,對三郎告之實情。
她拍了拍三郎的手,示意他松開懷抱,然後坐在了他的身邊。
“三郎,當初潞州不辭而别,我有我的苦衷……”
“我知道,當時韋氏母女對裴家虎視眈眈,長安于你而言就是龍潭虎穴,你躲去洛陽自保我能理解。可後來兵變之夜,韋氏伏誅,大功告成之時,你又為什麼又躲去了千裡之外?”
“我沒有故意躲着你,林遠的病無藥可醫,我隻是送他魂歸故裡。”
三郎一聽,詫異的看向牡丹。
“無藥可醫?怎麼沒聽崇簡提起過,那他如今……”
“我已經将他安置好了。先不說他,三郎,如今我回長安,才知你如今四面受敵,處境艱難……”
“不,不艱難,隻要你回來,隻要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三郎,其實今日我入宮,是有幾件事……”
“隻要你不走,莫說幾件,就是幾百件事,我都答應!”
說到這裡,三郎像個孩子一般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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