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媽媽見着方亦安,先向他問了聲好:“這位小公子,聽說你家想賣個丫頭到這兒,可是這個小姑娘?”
她就着閣子外頭浮在水面上的燈,伸手擡起小寶兒的臉蛋,嘴中啧啧笑着,剛要開口誇,方亦安輕輕将小寶兒拖開。雖然他盡力掩飾了,善觀人色的羅媽媽還是看出了他面上幾分不快。
羅媽媽收了收笑臉:“小公子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方亦安點頭,命令小寶兒:“你去那邊等着,不許偷聽!”
他語氣很是嚴厲,小寶兒不想惹他不高興,慌忙點頭走開了。雲雁很自覺地也跟着避開了,去和小寶兒說話。
羅媽媽用正經語氣說道:“小公子請說吧,這丫頭可是有什麼隐情?”
方亦安不知該怎麼稱呼這位羅媽媽,想了半天,選了一個鄭重其事的說法:“夫人,這個丫頭,我本不想賣的,但是她自己一定要來,我想請夫人和我一起唱出戲,打消她這個念頭。”
羅媽媽一下就惱了:“來人,把這個不知好歹的給我扔出去!雲雁,誰讓你把他放進來的!”
方亦安急忙要解釋,後悔說得太魯莽了。可是羅媽媽指着他鼻子罵道:“你這個熊孩子,到哪玩鬧不好,偏要跑到我們這兒來打趣!老娘我雖是個媽媽,也由不得你這樣作踐!”
有兩位打手立時圍了過來,抓住方亦安的肩膀就要拖走,小寶兒已經沖了過來去扯那打手,奈何她身嬌體弱,冷不防被打手輕輕一推,哎呀一聲便倒在地上,頓時手心擦破了皮。
方亦安急得踹了打手一腳,大聲道:“羅夫人,我話沒說完,你就動手,是不是太過分了!”
雲雁在旁小聲提醒道:“媽媽,您看這小公子的銀腰帶!前兒些日子我接了位方家客人,那腰帶上的花紋同這個是一模一樣的!方家咱們得罪不起呀!”
羅媽媽一愣,方才将方亦安當成個小孩子,輕視了他的身份,如此一看,倒還真是那個皇商方家的。
她急忙換上副笑臉,揮手讓打手退下,親自上去給方亦安整理衣裳:“小公子,方才呢,我是半分生氣,半分逗你玩兒的,你可别放在心上啊。來,有什麼事,說來我聽聽?”
她變臉變得快,方亦安也不在意,推開她的手去拉小寶兒起來,見她衣裳跌髒了,粉團子似的手心蹭着破了的皮,心疼死了。
他對小寶兒說:“去,先站那邊去。”
小寶兒盯着他方才被打手抓過的肩膀:“小少爺,你疼不疼?”
方亦安大手一揮:“我叫你那邊等着,你是不是聾子?”
小寶兒隻好走開了。
羅媽媽瞧着這情形,心裡已明白了七八分。
小寶兒被方亦安轟走了,和雲雁站在閣子外頭的水廊上,雲雁看着方亦安,小寶兒也看着方亦安。他正和羅媽媽神色嚴肅地說話。
雲雁問道:“小丫頭,你做了什麼錯事,竟惹得你家少爺親自把你賣到這兒?”
小寶兒搖頭:“不是的,小少爺他很好,是我自己要來的。因為要還他的四兩銀子。”
雲雁呆了呆,噗嗤笑了:“你們小孩子也忒會玩了。我在這兒呆了六年,從沒見有貴公子親自來賣丫頭的。你在他家受了委屈嗎?為什麼要來這兒?”
小寶兒低頭:“我沒有受委屈。但是,少爺要是把我帶回家了,他會挨打的。”
雲雁點頭:“這麼說,你家公子也是個薄情的。”
她歎了口氣。小寶兒擡頭問:“姐姐,這裡好嗎?”
雲雁一怔:“什麼?你說這裡?沒什麼好不好的,為了活命罷了。”
她心疼這麼小的孩子,俯身摸摸那個紮着雙丫髻的小腦袋:“不過你要是聰明些,至少能吃飽飯,能穿漂亮衣服的。等你長大了,說不定遇上個有心人把你接出去,就能過上好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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