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颉老人道,“今個兒你還給他上藥不?”
蕭無音微微颔首,接過颉老人遞來的一隻黑玉小瓶,啟開瓶塞,一股腐臭撲鼻而來,他皺了皺眉,繼而面不改色地将瓶中的“斷續神膏”輕輕抹在謝靈徵手腳傷處。
斬雪之痕非尋常藥物可除,死者之身又無法以靈藥相愈,隻得借諸邪法,然而即便百年來以此邪藥滋養,謝靈徵手足脖頸仍留有淺淺幾道印痕,尤其那頸間傷痕極深,颉老人先以針線相縫,又以藥膏相敷,如今仍有一道蜈蚣攀爬似的深紫創痕,細看來頗有些觸目驚心。
“外間可有下雪?”蕭無音忽然問,他以絹帕擦拭去指尖殘餘藥物,那股腥臭卻難以消去,他的聲音不自覺間冷了幾分,“我來時觀天色,似将有雪。”
“唔,适才出去,飄得了幾片。”颉老人道,“怎麼?”
蕭無音不答,取過一旁的雪鶴翎披于肩頭,徐徐往屋外去了。
白雪穿過枝頭,沁了些紅梅香,片片灑落在那雪白瑩潤的翎羽上。
蕭無音甫一出門,街上便沒了人影,他五感敏銳,自能聽到一衆大小鬼正縮在家中,屏着呼吸直哆嗦。
蕭無音微微皺起眉,他想去北邊沽一壺酒。
瀛台仙君從前不飲酒,如今亦然,但不妨礙他每逢初雪備上一兩壺佳釀,他總錯認為謝靈徵許是下一刻便會醒,而他醒了,合該喜歡。
百年前那場噩耗他已然記得不太清,但是更早以前,謝靈徵還會喊他“師尊”的那個時候,少年的一颦一笑他都銘刻于心,謝靈徵在初雪日會溫酒而酌,會裁一身紅衣,笑着進到雲台殿深處,占了他歇息的榻,一邊爐火煮小釀,一邊窗頭剪寒梅。
他會抱怨仙界果酒味道太淡,會饞泥下道北邊的佳釀,會提柳腰腰,會想飛龍樹開的花。
蕭無音知道他曾經明裡暗裡盛邀自己陪他去泥下道許多次,未嘗如願,他想讓自己聽一曲柳腰腰的長風調,最終自己卻是聽到了。
在柳腰腰死的那天。
那日喪生之人不隻一二,他派人審問成靈器知曉了因果,執法尊欲與他論法度,他未聽,隻一拂塵砸爛成靈器的腦門,讓他當場斃命,接而不顧勸阻連殺數名兵卒,隻身一人下到泥下道去遍尋謝靈徵殘魂蹤迹。
沿途他經過了那紅帳香旁的歌舞場,隻見一抹紅影翩然台上,他登時想起曾經謝靈徵俯于他耳邊繪聲繪色的描摹,隻一眼便認出了那是盛名遠揚的柳腰腰。
他不知為何頓下了腳步,周遭鬼怪吓得不敢動彈,唯有台上那紅衣豔妓癡癡盯着他身上的雪鶴翎瞧了半晌,忽的紅袖一振,長袂翻飛,如一振翅高飛的雁鳥。
她引吭而歌,原本柔軟靡麗的調子忽的蒼涼凄切,似是從軟紅直沖向青霄,直聽得人一陣驚寒,幾欲落淚。
諸人驚稱其為長風調,蕭無音恍然,心知這便是謝靈徵以一柄長劍換來之曲,隻是其音律不如謝靈徵所述,反倒是增添幾分凄絕哀訴。
柳腰腰似是亦有覺察,歌至盛處戛然而止,面上淚痕斑斑,她心間那點高歌長風的意境竟是消散了個幹淨,似是随着意中人的離世,一并死去了。
“可恨的謝靈徵,我還是賭輸了。”她哽道,“都怪你,我連賭資都出不起啦。”
台下一陣亂,柳腰腰又一頓足,嘶聲高唱:“我為君而生,君因我而死。我本非朱門秀戶女,不死貞潔死友人!”
說罷落鹄劍出,她幹脆利落地橫劍于頸,血染紗帳,結果了自己的性命。
泥下道一陣鬼哭,卻并無一人有疑有怨,繼而三日路上揚花瓣舞紅綢,不似喪葬仿若大喜,讓這一生熱烈的姑娘潇潇灑灑地來、熱熱鬧鬧地走了。
雪越下越大,蕭無音經過那覆于雪下的歌舞場,漸緩了腳步,在紅帳香一旁的酒坊停下,拂塵一點,逼着裡頭縮脖聳肩的酒翁爬出來,戰戰兢兢地倒酒。
蕭無音垂着眼睫,眼看那琥珀色的瓊液盛滿玉壺,隻覺酒味刺鼻,不知有何處好,以緻謝靈徵如此貪戀。
“神……神仙。”那酒翁糟紅着臉,顫聲道,“你什麼時候回天上去?這可不是你的地方。”
蕭無音未料這醉鬼竟敢開口逐客,本不欲搭理,卻不知想到了什麼,開口應道:“該回去時,我自會離開。”
“在這泥下爛道,你不覺得委屈麼?”酒翁擡頭問道。
蕭無音沉默片刻,複搖頭稱:“我不知何為委屈。”
酒翁瑟瑟嗦嗦不敢再談,低頭繼續倒酒,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悉索之聲,蕭無音擡頭看去,隻見那披着蓑衣的颉老人匆匆踏雪而來,額上冷汗涔涔,面色驚慌。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靈能騎士 上課了單身狗 全世界都以為我以身鎮魔 原神:長生永樂真君 異種之母 行車旅人 賢内助女王 小鎮成長日志 哨向之強制婚姻 我,認真招生,從不騙婚[修仙] 我不上你的當 玄幻:女帝主動的,師兄不要誤會 邪尊逆寵:廢柴嫡女太嚣張 綜影視之皇上又該換個形象了 重生從1938開始 先婚後愛:成了前男友他舅媽 【醫毒雙絕】冥王的絕色寵妃 小胖修仙記事+番外 田園财妻(卷一二三四五) (綜漫同人)我家審神者才不高冷+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