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男女授受不親。雪芳齋西邊有流芳河跟威風堂隔開,東面可是跟寶貝堂相通的。要不我建一個籬笆吧?爬上一些青豆子、何首烏。不過這樣雪芳齋會窄一半。不如我買下南邊那三畝地?可是這季節薔薇花開正豔。不好馬上壓條。先用草垛會不會不夠莊重?總覺得草垛配不起我家倆小寶貝兒。”
看他沉迷本行就開始旁若無人碎碎念的米白笑了。說他什麼寶貝堂還沒開始建就想這想那的,真真是被貓兒蒙了心。
梅子青糾正她:“是被貓兒萌了心。你來看看。是不是,”
“梅先生。”
梅子青忙着讓大家看他手心的小可愛,不知覺竟然把小貓兒送到了許小姐面前。後者看他完全忘了自己,又有老爹叮囑,心下早已經對姻緣沒有半點希望。這會兒被一隻貓兒打敗,她心裡有點不甘,也有點理所當然。那紅衣男子是她此生見過的最美的人兒。可惜,是一隻貓妖。
“告辭。”
一見鐘情總是來去如風。許小姐畢竟還有十八年留下來的身為大小姐的修養。這修養逼着她苦笑着,禮貌地告辭。因為馬車壞了,許老爺一行人隻得步行下山找馬車。
走過刻有“方圓鎮”的地界石碑,背對着歡歡喜喜捧着貓兒回家的梅子青一行人,許小姐終于止不住撲進老爹懷裡,淚珠滾滾而下。
檢查過沒有血緣親,沒有别的主人。一個捧在手心,一個放在白虎背上。梅子青心滿意足把兩貓兒帶回了家。
方圓山地勢東南角高,西北角低。是個山清水秀的所在。走在路上已經聽到水聲潺潺。從方圓山半山腰的山路走近,一步跨過春季山洪從山頂傾斜而下的溪流,複行數十步,撥開大樹上垂下來那長得茂盛到擋路的葛藤,山野密林之中赫然出現幾座在山間上下跳躍一般散落着的高度參差不齊的青磚屋,好像星星點綴在綠色的山林之間。
這就是梅子青的家-小山苑。梅子青的家沒有栅欄沒有圍欄。家在山中,山也在家中。
“主子,銀蓮果又豐收了。”燒雞歡呼着飛進小山苑寂言園。
銀蓮果樹枝頭上挂滿拳頭大的紅果子。那上面又炸開一顆顆豆子大的小凸起。正好奇地從隻有兩步寬的薔薇花栅欄上探出頭來窺視來客。
呦呦深吸一口氣,鼻尖熟悉的槐花香、茉莉花香、薔薇花香傳來,頓覺整個人都被治愈了一般。“可算回家了。”
山上多種刺槐,同那石碑處大株的刺槐是一樣的。而這茉莉花,很顯然來自屋子深處不知何方。而且數量不小。否則不會穿過這麼大的庭院到了門口還能這般肆無忌憚地逗弄客人的鼻尖。
“不枉我引水入園。”梅子青魯班尺一拍,十分得意。
小山苑是一間占地約九畝的庭院。南北通透,依山而建,靠流芳河上繁複的木回廊相通。梅子青連同白虎挖渠開河,引東北角的流芳河活水入屋。河水之上木質回廊蜿蜒而過呦呦和米白共同居住的雪芳齋,往西繞過白虎所在威風堂的假山,急轉往南進整個庭院的中心-觀心堂。因着觀心堂下面天地池強大的蓄水能力,流芳河在此處流速轉慢。像一條小溪順着鋪設好的水路一路往東,繞着作為書房的青青堂流入旁邊大覺房屋外的月池之中,再由這月池出去,回歸野外。其中蜿蜒曲折,蔚為奇觀。為着一點家中小景,梅子青又是翻書又是畫圖,沒少折騰。看着衆靈寵那怡然自得的模樣,梅子青知道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走過山洪造就的小溪流上方一整塊青石闆搭成的石闆橋,推開幾根木頭橫七豎八釘在同一面的木門,迎面而來就是寓意氣吞天地的天地池。池内錦鯉搖曳于田田蓮葉之間。魚和人一般閑适自在。
進了小山苑的門,那星星點點的青磚屋頂通通看不見了。隻有西北角聳起的假山一角昭示着那裡有着方才看到的威風堂。小山苑布局精妙,一步一景。主人善于利用大大小小的拱門、山石、草木遮擋視線。不見一面青磚牆,偏偏有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的感覺。中間的拱洞可以過人。隻有通過這些拱洞,走近去往裡一探頭才能發現那些别有洞天的某堂某房。
剛進草門過拱洞,原本在白虎頭頂安睡的黑貓一個翻身,往天地池吐出一攤血水。血水迅速染紅一大片。引來取食的錦鯉争先恐後地争搶。血水濺上了梅子青的領口白色的位置,鮮紅得特别明顯。
梅子青劍眉蹙起,眼神變得兇狠。手上魯班尺應主人命令閃出一圈金光,随時準備迎戰。白虎手忙腳亂咬住了黑貓的脖子,沒讓它被掉下天地池被那洶湧而上的錦鯉分食。
“嗯麼诶四?”白虎嘴裡叼着黑貓,怎麼回事兒都說不清楚。
玄武看着那大口吞食生血的錦鯉,皺緊了兩條長長的白眉。“糟了!開竅靈寵的生血會毀了這些錦鯉的十年修行。”
開竅的靈寵不是白蹄黑貓嗎?
吐血的不是另一隻黑貓嗎?
回廊上的梅子青還沒反應過來。青蛇已經跳下水,化身百丈長的大蛇,随意扭轉巨大的身體,撈起水底淤泥把一池水攪得渾濁不堪。害怕大蛇同時被渾濁的泥水攪和得睜不開眼的錦鯉還是不安分。聚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等待着水清,觊觎着那一口生血。
靈寵修煉分兩層,修煉成人形,這叫開竅,可以不再以靈寵形态出現。再羽化成仙,此為修成正果。修煉成形最難,要從血肉之軀修成人類,脫胎換骨很是危險。修成正果也難,幸那是在成年之後,修煉成形之後,能自保之後。如果沒有作惡,九道天雷不過擺設。而且靈寵心善,勤奮,容易修煉成仙。
然而,自從傳出獅子吞食自己開竅的孩兒成功開竅這樣的事情之後,有些難以忍耐修煉百年寂寞的靈寵受不住誘惑,就會鬼迷心竅,企圖依靠吞食開竅者增加自己的修為。事實上,那是入了魔。入魔之人、妖、鬼、怪,世間不容,隻能流放荒蠻之地-南陵。
天地池的錦鯉一向乖巧,此刻突然發了瘋着了魔,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玄武看青蛇震懾下那些錦鯉還算安靜,也快爬兩步,讓自己掉落天地池中,口中念念有詞,身邊的血水一點點開始變清、血腥味慢慢褪去。有玄武這神獸鎮壓,錦鯉發瘋的事情暫時壓制住了。
“怎麼回事兒?”
梅子青氣得一掌打碎了一根蓮蓬頭石柱。他梅子青家中六大靈寵心性純良。雖說有些懶散,但都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靈寵。“玄武,如果靈心咒都沒辦法,那就,”
許三哥
他攥緊了拳頭,還是沒法說出滅了這一池陪伴了自己十年的錦鯉這樣狠心的話。
“不用擔心。是之前沒有清理幹淨的惡靈。我們帶進來了。沒想到這萬年冢的惡靈竟然如此,你做什麼?”在米白的紅纓□□到之前,玄武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度。
玄武憤怒的嚎叫響起,衆人這才注意到米白不對勁。白絨絨的耳罩掉落在身邊的回廊上,被方才黑貓吐的鮮血染上一點紅。她又像方才魯莽沖入陣中一樣,雙眼血紅,手持紅纓槍滿嘴都是“殺殺殺”,掙脫呦呦的阻攔要跳下天地池大殺一番。
“主子,它又要吐了。”
黑貓弓起腰肢,張開小嘴。急中生智的白虎腦袋一側把額上黑貓放到嘴邊,張開大嘴一口把黑貓半張臉含住。黑貓沒能吐出來。白虎得意地挑了挑眉,虎頭耳釘精神地抖了抖,對自己這巧妙的處理是一臉的得意。醒悟過來自己這行為有多放浪,嗖的一張臉紅了個透。
呦呦素手從背脊往上走到米白的天靈蓋。米白感覺一通暖流自背脊上下流通,身心舒暢。在呦呦的治療下,米白重新戴回耳罩,閉上眼睛盤膝打坐。
看米白臉色恢複,這邊似乎問題不大。稍稍放心的梅子青迫不及待吩咐剩餘靈寵分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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