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此時方覺得阿次是真的活了過來,心裡不覺一松,摟着阿次的手又緊了幾分,柔聲道:“阿次,這樣靠着可舒服些?”阿次輕輕點了點頭,四少笑道:“你可真是命大,能從軍統的刑場上活着回來的,恐怕你是第一人。”阿次隻是垂着頭,看不到任何表情。四少心中了然,繼續說道:“那日我和你大哥趕到刑場的時候,你還有一口氣在,說明你才剛剛被處決,但我們卻是在半個小時前就接到了通知。聽說是你的那位老師親自開的槍,雖然他看着年紀不輕,但想來也不至槍法如此不濟,連個犯人也解決不了,那可就當真是個笑話了。”
阿次聞言顫了顫,眼中隐有淚花閃現,四少緊了緊摟着他的手,輕輕替他理着散落的額發:“子彈不偏不倚射在心髒與肺部之間,巧妙的避開了重要髒器,讓你得以起死回生。依我看,你那位老師槍法已經不能用好來形容,而是神乎其神。”阿次輕輕提了提唇角,神色間滿是驕傲與敬仰。
四少見狀又歎了口氣道:“外人隻知你的老師狠心處決了你,但在我看來,這分明是一場師徒情深、瞞天過海的好戲!阿次,你有這樣的老師,如此煞費苦心助你脫難,是你的福氣。”
阿次眼淚落了下來,卻點點頭笑了。四少心疼的替他拭去淚水,輕輕刮了刮他筆挺好看的鼻子:“看你哭得像個孩子一樣。都說我慕容沣少年成名、無堅不摧,自我記事起就沒有哭過。那天我以為你死了,竟是哭得難以自拔,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這要是被我的下屬和士兵看到,我可如何是好?”四少說的輕松好笑,但阿次仍是體會到了他的一番情誼與當時哀痛的心情,便輕輕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沒事,切勿擔憂。
四少牽起他的手送到唇邊輕輕印下一吻,神色忽而又變得認真起來:“阿次,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我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敢隻身闖入狼窩,十六歲已經帶兵打仗,我以為自己從來不知害怕為何物,可是當我以為你死了的時候,我覺得很害怕,這種感覺,即使在我陷入敵陣,孤軍奮戰時也不曾體會過,就好像末日來臨了一般絕望……”
四少此番雖未直白心意,但蘊含的深情卻句句真心,阿次震驚之餘有些手足無措,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心裡一急便嗆咳了起來,這一咳牽動了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痛得他十分難受。四少急忙輕撫着他的胸口,好讓他能舒服一點。
夏躍春托着托盤走了進來:“阿次,該換藥了。”四少心瞬間揪了起來,這一身可怖的傷口,他每次看到都覺得十分驚心,好在前幾次換藥阿次都在昏迷,因此也還算順利。可現在阿次醒了,以他現在的身體,能不能受得了這麼大的痛苦?
“阿次,你傷得很重,我現在幫你換藥,可能會吃點苦頭,要是受不了,你就叫出來。”夏躍春也有些擔心。阿次眨了幾下眼睛以示回應,又提了提唇角,示意他們不要擔心。
紗布被一層層解開,那些皮肉翻飛的傷口依然一片猙獰,夏躍春夾起藥棉沾了酒精,在傷口上輕輕擦拭。阿次沒有發出聲音,隻是身體微微顫抖着,臉色是雪一樣的白。消炎的藥粉塗在傷口上,是刺骨的疼痛,他覺得全身的痛覺神經都在叫嚣,身上在不停的冒着冷汗,很快衣服就濕透了。他隻能死死的咬着嘴唇,咬得流出血來。
“阿次,别這樣,痛就喊出來。”四少心下着急:“夏院長,麻煩你再輕點。”夏躍春點點頭,手下越發的小心,可即便如此,阿次還是越抖越厲害,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他張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臂,那本來就傷痕累累的地方,立即又慎出了一大片殷紅。
“阿次,别傷害你自己,痛得厲害就咬我!”四少費力的想掰出阿次的手,卻見他在松口的時候噴出了一大口血,然後是第二口、第三口……竟是止也止不住的樣子,鮮紅的血濺在雪白的被單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阿次!”四少驚叫起來:“夏院長,阿次吐血了!”
第四十一章
靈堂内來觀禮的人絡繹不絕。阿次平時獨來獨往,并不大結交朋友,組織上的人自是不能出現,又因着是被秘密處決,偵緝處的同事為了避諱也不好露面,僅餘曉江和劉雲普來上了幾柱香,那個劉雲普看來和阿次交情不錯,哭得十分傷心。餘曉江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也對着棺木掉了一會眼淚。今天來的主要都是平素跟榮初有來往的,有政府的人、商會的人、平時的合作夥伴和交易對手……榮初一邊泣淚應承,一邊暗自擔心着醫院裡的弟弟。一天不見,不知道阿次怎麼樣了,有沒有醒過來,看不到大哥會不會難過。他總覺得有些心神不甯,擡頭望望外面,天色已經不早,看樣子再過一會就可以收場了。
正想起身收拾一下,卻見一個軍官模樣的日本人領着一隊士兵從外面走了進來。
“榮老闆,您好,在下上野勘一郎。我們松井将軍聽聞了您弟弟的事,感到十分難過,特意派我前來吊唁,還請榮老闆您節哀,萬勿傷身。”松井石根是日軍此次派駐上海的大将,平時與他素無瓜葛,更談不上有什麼交情。來的這個上野,中文不錯,而且看樣子軍中職位應該也不低,這個時候他們想幹什麼?榮初挂念着弟弟,一心想收拾好趕回醫院,卻在這節骨眼上遇到這群不速之客,他此時當真是如芒刺背,百爪撓心。
見榮初并沒任何回應,上野也不在意,繼續說道:“榮老闆愛護弟弟之事,坊間多有傳聞。我聽說此次令弟是被軍統惡意誣陷緻死,不知傳言是否為真?”上野眼中一片關切征詢之意,令榮初十分惡心,但這節骨眼上卻不宜惹惱他們,隻能強摁住内心的焦灼與之周旋:“多謝關心。榮某自小曆經家族慘案,唯有阿次這一個親人,不料軍統下此毒手。殺弟之仇不共戴天,榮某自會向他們讨回公道。”
上野點點頭,慢慢踱到棺木旁,伸手輕輕撫着:“榮老闆喪弟之痛在下感同身受,我們将軍一直很欣賞您的才幹與為人,想與您結為朋友。何況,要對抗軍統可不是什麼容易事,為表誠意,我們将軍願助一臂之力。”
“煩請轉告松井将軍,他的好意榮某心領,就不勞費心了。”即便再恨軍統,他也不可能跟日本人合作,但當務之急是趕緊把這群人打發走。
“榮老闆不必急着回答,我們将軍有的是耐性,日軍司令部随時歡迎您的大駕光臨。”上野輕輕笑道,眼睛卻仍是盯在那棺木上,來回掃視着。
榮初腦中拉起了警報,以自己目前在上海商界和醫療界的地位,那個松井顯然是很有興趣想要拉攏,但他對阿次的死心存懷疑,說不定還會想辦法驗證。即便是下了葬,棺木将來也會是個隐患。
“榮老闆,天色不早,我們就不打擾了,您多保重。”“但謝不送。”好不容易擺脫了這個上野,榮初恨不得立即飛回醫院,但是經過這一鬧騰,靈堂這邊他也着實不放心。棺木就在這裡,該如何處置才能萬無一失?好不容易把阿次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又擺脫了軍統的身份,他還活着的消息一定不能走漏,尤其是對日本人!
“榮先生,這個您不用擔心。”說話的是四少的貼身副官沈家平,此次也被程司令安排來上海保護四少:“從剛剛日本人的态度來看,他們希望拉攏您為軍部效力,但又擔心您弟弟的死隻是您和軍統演的一場戲,因此很有可能會再來探查。”“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我不可能與日本人合作,但他們若是查出了阿次未死的消息,我會十分被動。”“沒錯,所以我們需要制造一場事故,讓他們無從驗證,方能放心。”
“好主意。”榮初贊賞道:“靈堂晚上守衛薄弱,如果有喝醉酒的黑幫混混來這裡鬧事撒野,不小心打翻了燭台引起大火,那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棺木自然也會跟着一起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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