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霸先展開卷軸,這是一幅建康城地圖,畫得非常仔細,宮殿、城郭、街巷、裡坊、山丘、河流、湖泊都标得清清楚楚。
“昙朗這幾年沒白呆在京城,他畫的這幅建康城圖按尺寸縮小得分毫不差。”陳蒨誇贊道:“昙朗告訴我,大司馬也不放心新皇,除了上朝面君和尚書省集議,呆在禁内的時間并不長,尚書省的事務多半交給兒子王頠處理,連自己的府邸,也很少回去,他坐鎮石頭城遙控朝廷,白天在這裡處理公務,晚上也宿在這裡,對他來說,這才是京城裡最安全的地方。”
“石頭城内有多少兵力?”陳霸先問。
“大約二萬左右。”陳蒨道。
“台城呢?”陳霸先又問。
陳蒨道:“七千左右。昙朗親自勘察過,建康城周邊,包括東府城、丹陽城等幾個軍事戍所在内,整個京城守衛兵力總共不超過五萬。新皇手下隻有衛尉卿胡貴孫從齊國帶來的一千舊部,其餘禁衛将領均聽從大司馬調遣,所以我們隻要捉住王僧辯,整個京城的防禦體系即因群龍無首而不攻自破,以新皇臨陣怯懦的性格,區區一千人,絕對沒有膽量死守宮城與我軍硬拼。”
陳霸先微笑:“大司馬盤據石頭城,這跟跛猴頗像。”
陳蒨手指地圖一處,道:“叔父,您看這裡,石頭城雖然城堅,但其北邊有一小段是依山而建,城牆建得不高,是整個石頭城最薄弱的地方。”
“嗯,那個地方的确是最容易攻破的位置,我軍可以先登上山崗,借着山崗的高度,攀爬進城牆,然後再放下繩梯,隻是……”陳霸先欲言又止。
“叔父是擔心,我們還沒到建康,就被大司馬發覺,是麼?京口到建康不過二百裡,我們可以天黑出發,走水路半夜即到,打大司馬個措手不及,趁着夜色登上山崗,應該不會被守軍發現。”陳蒨道。
陳霸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但是,大司馬善于守城,侯景的虎狼之師尚敗于巴陵城下,石頭城易守難攻,而我軍若是不能迅速拿下石頭,捉住王僧辯,多耽擱一天,我軍的勝算就少十分,等到大司馬的援軍從四面八方趕來,我軍将面臨腹背受敵、敵衆我寡的死地。”
“叔父決定哪天舉義了嗎?”陳蒨問。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陳霸先猶豫道。
“從長計議?!叔父啊,當斷不斷,必被其亂,遲則生變啊!”陳蒨着急道:“您知道現在京城滿大街唱的是什麼嗎?”
“什麼?”陳霸先問。
“可憐巴馬子,一日行千裡。不見馬上郎,但見黃塵起。黃塵污人衣,皂莢相料理。”陳蒨一字一頓道。[荊湘古稱巴,巴馬是指産自巴地的馬。這首童謠從字面上的意思是:可憐巴地的小馬駒,一日要趕千裡之地。看不到馬背上的騎手,隻看到馬蹄踏起的黃色煙塵。塵土把衣服弄髒了,要用皂莢去洗淨。]
瞬間,陳霸先的眉頭皺緊,他背着手沉默不語。
陳蒨道:“叔父聽過這首童謠吧?原來不隻咱們京口,建康也在傳,不知道大司馬聽了,會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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