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曹家富庶,有鋪子有莊子,所以哪怕要去做人填房,她也認了,她再也不想受沒錢的罪了。而也就從那一晚,她娘變了,當她爹再次喝的醉醺醺的時候,她娘一盆冷水澆了上去,趁她爹還沒反應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打,一邊打一邊罵,罵的整條街的人都圍在門外看熱鬧。從那以後她爹就再也不敢打她娘了。沒過幾天,她娘就把外面的那幾間房子租了出去,雖不多,每月總算是有了個進項。她爹先是不同意,又被她娘罵了回去。而等她和曹家定了親,她爹在家中最多也就隻能說點胡話了。想到這裡她歎了口氣,正要說話,那邊她娘已喜滋滋的轉向了晨哥:&ldo;今天吃飯的時候你可見了誰?&rdo;晨哥一怔:&ldo;見了誰,沒見誰啊。&rdo;&ldo;怎麼會沒見誰呢?不會是你自己一個人吃飯吧。&rdo;&ldo;哦,娘說的是這個呀。舅舅和弘毅天兒都在呢,舅媽和倩妹妹雖沒怎麼吃,可也在那裡坐了一會兒。&rdo;&ldo;弘毅?那個弘毅也上桌了?&rdo;章淑萍這幾年和章文慶沒什麼往來,逢年過節的時候弘毅也不可能去老宅那邊,所以章淑萍對弘毅的印象一直是停留在拖油瓶的長工上面,此時聽晨哥這麼一說,她立刻警惕了起來,&ldo;他不是在二房那邊做工嗎?怎麼也能上桌吃飯?&rdo;&ldo;弘毅是天兒的兄長呢。&rdo;&ldo;什麼兄長?本來就不是一個父親,現在還過了過來,還認什麼兄長?&rdo;晨哥沒有說話,雖然這有些不合常理,但他覺得,要讓天兒不認弘毅,也有些說不過去。而且他對弘毅印象極好,當下就道:&ldo;娘别這麼說,他學問極好,舅舅說要不是他正經上學還沒幾年,這次也會讓他下場試試呢。&rdo;&ldo;他還上學了?&rdo;章淑萍的表情立刻扭曲了起來,&ldo;這、這像什麼樣子?這弘毅到底是去做什麼的?飯在一起吃,還供着他上學,這是養個少爺啊!不行,我要和你姥姥說,這不合體統。&rdo;晨哥一怔:&ldo;娘,你怎麼這樣?&rdo;&ldo;我怎麼樣了?哪有過個兒子,把人家原本的兄長也接過來這麼養的?那弘毅今年也十四五了吧,完全可以出去做工了。&rdo;晨哥覺得和她說不通,又不好頂撞,隻有起身,不過他剛站起來,就被章淑萍叫住了:&ldo;你幹什麼?&rdo;&ldo;我先回去用功。&rdo;聽到兒子是去讀書,章淑萍的臉色緩和了下來:&ldo;再喝碗粥,今天這粥裡我加了紅豆補血呢。&rdo;&ldo;不了,我在舅舅那裡沒少吃呢,現在是真的一點也不餓。&rdo;&ldo;那好吧,我給你留一碗,一會兒給你送過去。&rdo;說完,看了眼在那裡扒飯的小女兒,&ldo;你快點吃,吃完了也好幫你姐姐纏纏線,多大個人了,還天天光知道吃喝。&rdo;苒姐沒有出聲,章淑萍又瞪了她一眼:&ldo;讓你快點你聽到沒?&rdo;&ldo;娘也不能這麼偏心。&rdo;苒姐放下碗,&ldo;哥哥在舅舅家吃飽了娘還要給他留着,我這一碗還沒喝完呢娘就催我,我不是娘親生的嗎?&rdo;&ldo;你會犟嘴了是不是?&rdo;章淑萍怒了起來,&ldo;你說說你都多大了?女紅女紅不行,竈上竈上不行,每天吃飽了就知道出去瘋跑,以後你能說到什麼樣的人家?門口那磨豆腐的就是你的榜樣!&rdo;&ldo;娘也不必這麼說我,真不行,我也去給人家做填房去,讓人家也給家裡送銀子,娘就不會嫌棄我了。&rdo;一聽這話,瑩姐的臉色也變了,她想說什麼,眼睛一紅,最終沒說出來,轉過身走了出去。章淑萍徹底惱了,擡手就給她臉上來了一巴掌。清脆的聲音一傳出,母女倆都愣在那兒。章淑萍雖天天念叨這個小女兒,卻從沒動手打過她,苒姐也被這一下打蒙了,她看着她娘,最後哇的大哭一聲,扭身跑了。&ldo;你回來!&rdo;章淑萍叫道,苒姐卻連停都沒停。聽到這邊的動靜,瑩姐又走了回來:&ldo;怎麼了,娘。&rdo;&ldo;沒事。&rdo;瑩姐看了看:&ldo;妹妹呢?&rdo;&ldo;管她死到哪兒去!&rdo;章淑萍惱的說了一句,又道,&ldo;總不外就那幾個小丫頭家,等人家要睡了,她自然是要回來的。&rdo;瑩姐歎了口氣:&ldo;娘以後也不要老說她了,她也大了呢。&rdo;&ldo;大了還狗屁不通,我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才生了這麼個東西出來。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rdo;瑩姐一笑:&ldo;我幫娘收拾。&rdo;這幾年家中情況不好,瑩姐身上穿的還是用章淑萍的衣服改的,顔色老舊樣式落伍,但少女面龐晶瑩,燈光下更帶着一種明豔的紅潤,章淑萍看了心中一暖,覺得總算老天有眼,讓他有這麼一個大女兒傍身:&ldo;是娘對不住你。&rdo;&ldo;娘說什麼呢?&rdo;&ldo;若不是我沒本事讓那金氏把家裡的東西都卷走了,也不至于……不至于讓那曹……&rdo;&ldo;娘,我願意呢!&rdo;沒等她說完,瑩姐就道,章淑萍歎了口氣。母女倆都覺得苒姐跑不遠,可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見她回來,章淑萍到底不放心,連夜敲開了平日和苒姐來往多的那幾家的門,這一下更唬的她魂飛魄散,苒姐竟都沒來過!李家人都坐不出了,連李長流都出來,但整條街都沒有,後來還是那賣豆腐的說看着苒姐向西邊去了。于是一家人又往西邊來找,還到親朋好友家去問,晨哥就來到了觀前街。他到之前,柳氏正在和章文慶說買地的事。按照此時一般人的想法,有了銀子就要買地,柳氏早先也有過這念頭,卻被倩姐攔住了。倩姐倒不是不想買地,而是那時候她覺得銀子還有其他的用處‐‐可以用來擴大規模,可以用來修整房子。而後來的兩年也的确像的那樣,長島那邊的鋪子擴大了,他們自己的房子也重新收拾了,還在文光街開了分店。而現在嘛,既然章文慶暫時當不了舉人,那這銀子也隻能用來買地了。按照此時的規矩,如果章文慶中了舉,也不用買地,起碼不用買太多,因為到時會有不少人拿着賣身契帶地來投。兩人正說着,晨哥就拍響了門,待聽到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柳氏也吓了一跳,這時候也顧不得和章淑萍的恩怨了,連忙讓尤媽子謝媽子并書院的門房都出動了起來,她自己也跟着章文慶去找,弘毅本也說要幫着去找,卻被柳氏攔着了:&ldo;你若也去了,家裡就隻有天兒和倩姐了。&rdo;&ldo;我知道了嬸子,我會看好家的。&rdo;柳氏點點頭,摸了摸他的頭。這些年她真沒覺得弘毅是累贅過,這孩子聰明懂事,很多話不用說他就知道要怎麼做了。對她和章文慶都是極恭敬,對倩姐和天兒也都是極照顧。要說她有什麼遺憾,也就是他和倩姐之間太幹淨了,兩人好像都沒什麼感覺。&ldo;是孩子太小的事嗎?&rdo;她這麼一想,也就把念頭丢到了一邊,打着燈籠和章文慶一起找了起來。這個晚上,章李兩家的人都出動了,可一直找到早上,也沒能把苒姐給找到。于是,這傳的話就多了,有人說看到她跳了月牙湖,有人說是被拐子拐走了,還有的說,被哪個暗門子的給私扣了下來。越傳越邪,章淑萍都要哭暈過去了。找了大半夜也沒有結果,柳氏夫妻隻有帶着尤媽子等人先回來吃飯,不過面對買來的早點,兩人也都沒什麼心思,想到章淑萍的樣子,柳氏歎了口氣:&ldo;她大姑也真可憐,那苒姐的氣性也太大了點。&rdo;&ldo;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快吃,吃完了先去歇歇,我再去老宅那邊看看,娘不定怎麼擔心呢。&rdo;&ldo;我去吧。&rdo;倩姐開口,&ldo;爹也忙活了大半夜了,我也沒什麼事,就我先過去看看吧。如果大姑不在奶奶那邊,我就再到他們家去看看。&rdo;&ldo;你?不行。&rdo;柳氏連忙道,&ldo;萬一你也……&rdo;&ldo;娘!&rdo;不等她把話說完,倩姐就道,&ldo;我可不是亂跑,而且這晴天大百日的,能有什麼事,再說我還帶着小桃紅呢。&rdo;&ldo;那也……&rdo;&ldo;我同倩姐一起去吧。&rdo;弘毅道,&ldo;先生昨天布置的功課我已經做完了,正好能和倩姐一起去,順帶,也能幫着找找。&rdo;柳氏看了眼章文慶,遲疑的點了點頭,不過還是叮囑他們要小心再小心,最後又讓謝媽子出去幫他們叫了輛車,才是放行,倩姐臨出去前,又拿了盒點心。看到她抱着個盒子,弘毅看了她一眼,倩姐一笑:&ldo;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的能好過些。&rdo;弘毅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倩姐已經習慣了他這種沉默的樣子,也不多話。兩人就這麼到了老宅,章淑萍三口果然在那裡。章淑萍是已經躺在了床上,紅腫着臉,隻是不時的抽噎一下,瑩姐也含了一眼的淚,晨哥失魂落魄坐在桌前,李長流卻不知到了哪兒。&ldo;哎喲,倩姐來了!&rdo;看到她,王氏立刻叫了起來,&ldo;看來你也聽說了,好好的女孩子就這麼沒了,這都是往外面跑的事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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