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份兒上,他們才知道,那茄子不是一般的茄子,那是特意留下的茄子種,是來年當種子用的!一個村的茄子種,都讓他們狗日的啃了,所以吃起來特别的“套子”,特别的“孜辣”!于是,每人挨了幾破鞋,就被送到公社來了。
老五是跑了,可老五并沒跑遠,就悄悄地哨着。待他看見,他的三個哥,被人捆着往公社送的時候,他這才慌了。于是“瓦竄”着往回跑,跑着找人去了。可找誰呢?爹也不在家,爹背了些破銅爛鐵,去縣城裡換鍋去了,也不知啥時候才能回來。想來想去,隻有去找劉漢香了。
也巧了,劉漢香剛好在家。劉漢香高中畢業後,沒學上了,心裡悶悶的。本來,她是可以到縣城裡做事的,可她沒有去,暫時還在家裡窩着。當老五找到劉漢香的時候,“哇”的一聲,哭起來了。劉漢香看他光着脊梁,一臉黑灰一臉的汗,那淚道子把臉沖得花斑狗似的,就忙說:“蛋兒,别哭,别哭。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老五吓壞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隻是哭……
劉漢香就在他跟前蹲下來,給他擦了把臉,輕聲安慰他說:“蛋兒,你别怕,到底怎麼了?你給姐說。”
老五勾着頭,嘴一癟一癟的,小聲說:“……犯法了。”
劉漢香吃了一驚,忙問:“誰犯法了?犯啥法了?”
老五說:“我哥……他仨,都犯法了,讓人繩到公社去了。”
劉漢香又是一驚,說:“為啥?你給我說清楚,因為啥?”
老五的聲音更低了,他蚊樣地說:“偷,偷了人家的茄子……”
劉漢香說:“你再說一遍,偷什麼了?”
老五說:“茄子。”
劉漢香追問說:“就偷了茄子?”
老五說:“就茄子。”
到了這時,劉漢香才松了一口氣,她摸了一下老五的頭,愛撫地說:“這孩子,吓我一跳!你給姐說說,怎麼就想起偷茄子了?”
老五說:“餓。”
劉漢香說:“你,中午吃飯了嗎?”
老五搖了搖頭。
劉漢香皺了一下眉頭,說:“怎麼就不做飯呢?”
老五說:“鍋漏了。”
劉漢香說:“鍋漏了?鍋怎麼就漏了?”
老五就告狀說:“老二跟老三打架,磚頭砸進去了……”
劉漢香歎了一聲,含含糊糊地問:“你……爹呢?”
老五說:“進城換鍋去了。”
劉漢香又歎了一聲,摸着他的頭說:“給姐說,常吃不上飯嗎?”
老五嘴就一癟一癟的,又哭起來了。
劉漢香就說:“别怕,沒事,沒事了。我現在就到公社去,把他們領回來……”說着,劉漢香先是給老五拿了一個馍,讓他先吃着,扭過身就到村裡找父親去了。她知道,父親跟派出所所長的關系一向很好。
在大隊部,劉漢香跟父親說了這事,而後就說:“……偷了幾個茄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去說說,讓他們回來吧。”國豆看了女兒一眼,對女兒,他一向是言聽計從的,可這事,他不想辦,他恨那一窩“狗雜種”!他說:“這事我不管,誰讓他偷人家茄子呢。”劉漢香氣了,說:“你是支書,你不管誰管?幾個孩子,都上了繩了,你能看着不管嗎?”國豆惱了,說:“咋跟你爸說話呢?叫我說,繩他不虧,誰讓他去偷人家呢!”劉漢香站在那裡,急得淚都快下來了,她說:“爸,我求你了,你去吧。”這時,國豆有些軟了,可他還是不想去,他說:“你别管了。不就幾個茄子嗎?頂多捆一繩,日罵幾句,日頭一落,人就放回來了。”劉漢香直直地看着父親,說:“你不去?!”劉國豆就憤憤地說:“王八蛋!實說吧,這一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話說了,又頂不住女兒的目光,就接着說,“你沒看我忙着的嗎?我正忙着呢。”劉漢香眼裡的淚“嘩”地就下來了,她歎了一聲,說:“你不去我去。爸,我再求你這一次,你給我寫個條兒。”劉國豆看了看女兒,他知道女兒的脾性,這是個九頭牛也拉不回的主兒!于是,他嘴裡罵罵咧咧的,勾下頭,翻了翻抽屜,磨磨蹭蹭的,從裡邊扯出一張紙來,在舌頭上濕了一下,扯出二指寬的條子,匆匆地在上面寫了幾行字,很不情願地說:“給老胡。”
劉漢香拿了條兒,又借了輛自行車,帶着老五,騎上就到公社去了。在路上,老五用手挽着劉漢香的腰,悄悄地說:“漢香姐,你比媽還親呢。”劉漢香心裡一酸,說:“這孩兒,淨瞎說。”
進了公社大院,就見三個蛋兒在樹下挂着,脖上挂着咬了幾口的茄子。老二還行,老二眼紅着,總算沒哭。老三、老四一個個吓得臉色蠟黃,淚流滿面,連聲求告說:“饒了俺吧。大叔大爺,饒了俺吧……”這時候,紙牌子也已經寫好了,靠樹放着,叫做“破壞生産犯”,就準備讓他們挂上去遊街呢!劉漢香慌忙紮了車子,幾步搶上前來,對鐵留的人說:“先等等!”說着,她快步走進了所長辦公室。
所長老胡在一把破藤椅裡靠着。他國字臉,大胡子,人胖,汗多,就大敞着懷,“肉展”一樣把身量攤開去。他中午剛喝了些小酒兒,這會兒還暈暈的,正泡了一缸醒酒的酽茶,滋滋潤潤地喝着,見劉漢香進來了,就慌忙把兩條腿從辦公桌上拿下來,笑着說:“喲,這可是喜從天降。大侄女,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坐坐坐。”劉漢香把那張寫了字的條子往所長面前一放,說:“胡叔,你也不上家去了?我爸讓我來領人呢。”胡所長放下手裡的大茶缸子,往紙條上瞟了一眼,也沒拿起來看,就說:“忙啊,成天瞎忙。你來就是了,還要那條兒幹啥?領人?領誰呀?”劉漢香往門外指了指,“俺村的幾個孩子……”胡所長頓了一下,說:“你也來得晚了點,都處理過了。”劉漢香急了,問:“咋處理的?”胡所長很嚴肅地說:“這事可大可小,往大處說,就是破壞生産,是犯了法了!往小說呢,幾個毛孩子,偷了茄子種,我讓他們繩了,拉出去遊遊街算球了!”劉漢香就急急地說:“胡叔,你把他們放了吧,别讓他們遊街。都是孩子,遊了街,還咋見人呢?!”胡所長咂了咂嘴,似有些為難,說:“這、這、這,咋不早點來?都處理過了呀……”劉漢香說:“胡叔,老胡叔,你發句話,别讓他們遊街。千萬千萬!……”
這時候,隻聽“咣”的一聲,院裡有人喊道:“所長,鑼找來了!走吧?”
劉漢香盯着胡所長,說:“胡叔,不就是幾個茄子嗎,就算是茄子種,能值幾個錢?要是需要茄子種,我去給他們找,這還不行嗎?!”胡所長遲疑了一下,朝門外喊了一嗓:“慌個啥?先等等!”接下來,胡所長呆呆地望着劉漢香,一個女娃,那鮮豔是很潤人的。況且,劉漢香一聲聲說:“胡叔,你把人放了吧?……”胡所長又咂了咂嘴,從兜裡摸出了一根煙點上,吸着,睜睜眼,又閉了閉眼,終于說:“你爸寫了條兒,大侄女你又親自來了。人,我放。”劉漢香馬上說:“謝謝胡叔!”可胡所長接着又說:“有個事,你爸給你說了嗎?”劉漢香就問:“啥事?”胡所長說:“你老叔給你保了個媒,是縣局的蘇股長,咋樣啊?”劉漢香臉慢慢就紅了,沁紅,她頓了一下,說:“我現在還不想談這事,等等再說吧。”老胡就說:“大侄女,那可是個好人哪!一百層的好人!說不定哪天就提副局了。”劉漢香笑了笑說:“你看,我也沒說他是壞人……”老胡說:“那好,你回去跟家裡好好商量商量,商量好了給我個準信兒,我還等着喝這杯喜酒呢。”劉漢香紅着臉笑了笑,沒再說什麼。正是求人的時候,她能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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