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阿娘還是趁着房裡沒人的時候,悄悄将他叫過去,将紅糖雞蛋分給了他喝。
糖放得很少,不怎麼甜,他當時也小不懂事,一口氣就喝了大半,還嫌糖放得不夠多。
喝着暖洋洋甜滋滋的紅糖姜水,人高馬大的漢子眼眶微紅。
剩下的悄悄放到了田埂上,用東西扣了起來。
“怎麼不喝?”
沈青淵看了一眼,“放那裡招螞蟻,喝了吧,暖暖身子。”
想偷偷将紅糖姜水留到晚上帶回家去,卻被現了,漢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我、我不愛喝這甜滋滋的玩意,想留着帶回家給我妹妹喝。”
“這碗,我明日洗了再還你。”
沈青淵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見不少人都喝了一點就放在那裡,心裡微微一歎。
他其實懂他們的想法,無非是難得有點好東西,便想着帶回家給家人嘗嘗,哪怕隻是一人喝一口。
生活困苦的人,一點點甜也足夠品味半生。
小河村的人并不是全都欺負過他,有些人惡劣,但大多數人自家都過得艱難困苦,不會欺負他也不會出手幫助。
但……其實也有人幫過他,隻不過幫得太沉默,他以前看不懂。
記憶重回七歲那年,有了自己的孩子後,沈張氏便愈不待見他,一口吃食都不願意給,大冬天的将他趕上山撿柴。
他餓得頭暈眼花,卻看見了村裡的獵戶路過,設置陷阱,摘路邊可以吃的野菜和果子。
他小心的跟着,看對方摘什麼就跟着摘什麼。
對方笨手笨腳的,拿的筐還摔破了,摘的果子都掉了出來,還掉了幾個紅薯,煮好的,都摔得有些扁了。
七歲的沈青淵看着那泛着熱氣的煮紅薯,咽了咽口水。
獵戶扭頭看了他一眼,他怯怯的往樹後躲了躲,渾然不知自己半邊身體都露在外面。
“都破了,不要了,小孩,你要就給你好了。”
獵戶淡聲說道。
真的嗎?
他欣喜若狂的探出腦袋,小心翼翼的走過去,見對方果然沒有打他,便撿起了紅薯拍了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獵戶隻是靜靜的看着他吃,又蹲下去開始準備陷阱,一邊準備,一邊喃喃自語的說着陷阱該如何做。
他聽着聽着就入了迷,忘記了吃,眼也不眨的看着對方。
從那天開始,他在山上撿柴總會遇到那個獵戶。
對方時不時就掉點東西,還矯情得很,掉地上就不要了,偶爾還掉塊用葉子包着的肉塊。
打獵時,做陷阱時,做武器時,總喜歡喃喃自語,仿佛太無聊了,便問他要不要學。
他的這一身打獵的本領,就是源自那個獵戶,也靠着對方時不時掉點吃的,勉勉強強活到了自己學會打獵。
學會打獵後,沈張氏克扣他吃食的法子就沒有用了,他再也不會如她所想的那樣餓死。
但那個好心還默默幫助他的獵戶,卻在他剛剛能勉強養活自己的時候,進山打獵遇到了大蟲,被活活咬死了。
獵戶的死,對他打擊極大,好不容易有個對他好的人,對方卻早早的死了。
沈青淵不敢深思,怕是他克死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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