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給旁人造成一個,徐福心中有所圖謀,故意選在這一日的假象。徐福難得笑了。清冷的面容一經破冰,就盛開如繁花。趙毅滞了滞,心中不屑更甚,他不像其餘人那樣對如今的秦王懷有極大的敬服。瞧徐福這模樣,怪不得能将秦王迷得,連蠟祭吉日都顧不上了,昏昏然便選擇了這麼一日!可笑!他選的今日又有何不妥?“哦?趙太蔔怎麼知道,我在竹簡中不僅寫了福,還寫了禍呢?莫非趙太蔔早已看過我那竹簡,所以才會說出,我明知不妥,卻固執選擇此日的說法來?”徐福就知道趙毅不會放過這一點,趙毅肯定會緊緊攥着這根小辮子,企圖在緊要關頭保住自己,順便将髒水往徐福身上潑,不管怎麼樣,反正先将徐福塑造成一個有所圖謀的人便足夠了。趙毅全然沒想到一點。他已看過竹簡中的内容,思維當然會不自覺地跟着竹簡中的内容去走,沒有再深思,一個沒有看過竹簡的人,如何能說出這般話來?趙毅當然不會輕易承認,他臉上的表情僵了僵,不解道:“徐太蔔何故如此污蔑我?我分明隻是見到這一日并不吉利,所以才……”徐福直接打斷了他,“若你隻是見這一日并不吉利,那代表我蔔算出錯,你該指責的難道不是我水平不足,故意賣弄,導緻蠟祭出了差錯嗎?怎麼卻指責我,明知有禍,還固執選擇這一日呢?趙太蔔,這可說不通啊。”徐福将趙毅的話堵了回去。趙毅額上隐隐滲出汗珠來。徐福平日裡都是個孤傲冷淡的模樣,哪怕是被王柳欺到頭上,也沒見他将王柳生撕了啊,這樣的人,能有幾分口才?又懂幾分謀算?在奉常寺中坐在太蔔令的位置上,那也得被他治得死死的啊!但是,就是他心中小瞧的人,撕去僞裝來,卻也并非是口齒笨拙,高傲到不屑與人争的。沒等趙毅想出辯解之言來,徐福突然又問道:“如今趙太蔔還是堅持自己是清白的嗎?”徐福聲音夾雜着幾分笑意,像是在嘲諷趙毅的不自量力。趙毅不明所以。徐福為何又要重複問起來?他心中不安更濃。突然見徐福擡手遙遙一指,“趙太蔔,那是何物?”“什麼?”趙毅愣了愣,沒能反應過來,怔然地順着徐福指的方向看去。這一垂頭,趙毅卻顯些被吓得飛了魂。怎麼會在這裡?不,不可能!趙毅身子陡然僵住,連碰也不敢碰。他那寬大的袖袍之中,掩藏着一節竹簡,那竹簡飄着一節黑色帶子,露在外面,所有呈到秦王面前的奉常寺竹簡之上,都會有此标記,這黑布帶,乃是奉常寺中所發,規制嚴格,絕不可僞造,不會多也不會少。那裡面會是什麼,已然不言而喻。獄卒面色輕蔑,走過去,手上使力,直接将趙毅雙臂拉開,強硬地從他袖袍中抽出竹簡來,抖開一看。落款為福。獄卒譏笑道:“如何?趙太蔔還不肯認麼?如今不僅人證已在,連物證也在了!還是當場捉獲!趙太蔔還想強辯下去嗎?趙太蔔若是仍舊不服,那便到王上面前,隻是那時,等着趙太蔔的,說不準是處以五刑還是處以死刑了。”獄卒的聲音仿佛浸在冰寒之中,語氣又陰毒非常。趙毅心中陡然一涼,心中心虛得更加厲害了。莫說他,那董由都吓得面無人色了,好似那五刑會用在他身上似的。趙毅死死咬着牙。承認?不認?那竹簡為何會詭異地出現在他袖袍之中,他說不清楚!他為何會說出那番斥責徐福的話來,他也說不清楚!看守人與董由說辭一緻指向他,他也依舊說不清楚!若是隻有看守人和董由一番指認,他強辯一番,或許還有機會保全自身,但如今三番加在身上……趙毅面色黑沉,腳下發軟。但他與王柳一樣,怎麼肯認輸?他固執認為徐福所擇之日不對,他怎麼甘心就這樣被徐福踩下去?氣氛僵持之時,一陣腳步聲近了,頓時打破了僵持的氣氛。徐福心中暗道一聲。終于來了!他轉過頭去,隻見劉奉常擡手擦了擦額上的汗,倉促而來。劉奉常不是與王柳才有幾分交情麼?之前不是避得挺快,也學聰明了嗎?怎麼如今又站出來為趙毅出頭了?徐福覺得不對勁,目光又掃了一遍,瞬間,他的目光就不由得滞住了。劉奉常之後還站着一年輕人,那人身着黑色袍服,面如傅粉,眼若桃花,正是時下女子最愛的美男子。見徐福打量他,那人還沖徐福翹起嘴角,微微一笑,臉上漾開勾人的味道來。好生俊俏的男人!徐福收起目光。趙毅的依仗,難道就是他?畢竟奉常寺中,徐福隻發現這人是個生面孔。“徐太蔔,我有事要問你。”劉奉常冷聲道。徐福心中不屑地道了一句,牆頭草。那劉奉常可不是牆頭草麼?見誰厲害便往誰那邊倒去。現在也不知是受誰驅使,馬上又到他跟前來作妖了。劉奉常也不長個腦子想一想,如今被人拿着當槍使,之後又能有何好下場?得罪來得罪去,最後坑的是自己!“劉奉常,我等奉王令審問趙毅、董由二人,徐太蔔乃是事主,恐無法随劉奉常而去。”獄卒馬上站了出來,無畏地與劉奉常對上了。他們這些個常年呆在牢獄之中的人,平日裡是會對官位高的人尊敬幾分,但那又如何?并不代表他們畏懼了這些人。在他們瞧來,别管你當了多大的官,若是到了下牢獄那一日,不衆人都一樣麼?誰管你之前是丞相還是小卒?獄卒态度太過強硬,硬生生将劉奉常給堵得面色發黑。此時劉奉常身後的男子也開口了。“這位可是徐太蔔?”男子看向徐福。徐福點頭,“閣下是?”劉奉常迫不及待地接口道:“此乃太祝署典事,曾也為太蔔令。”官位比自己高?而且應該不是一般的高!徐福心中迅速反應過來。男子并未炫耀自身官職,而是笑道:“熊義。”胸衣?徐福暗道,真是個好名字。熊義這才無意識地從趙毅身上掃過,道:“恰巧,劉奉常尋徐太蔔有事,而我也尋趙太蔔有事,審問一事,不如暫擱如何?”徐福原以為那幾名獄卒會出聲呵斥熊義,誰知道他回頭一瞥,卻剛好看到獄卒臉上來不及退卻的驚異之色,獄卒們對視一眼,方才連劉奉常都敢嗆聲的他們,此時倒是變得猶疑起來了。怪不得那樣趙毅那樣有依仗了,這人應該地位不低吧?徐福不熟悉秦朝曆史,也猜測不出熊義能是個什麼身份,熊姓又代表了什麼。不過他今天打定主意要把趙毅的臉打得啪啪的,那就一定要打得啪啪的,絕對不會退卻半步!“哦,熊典事,真是不湊巧,趙太蔔行竊之事證據确鑿,如今恐怕隻有兩個地方能去了。”徐福淡淡回應。熊義臉上閃過一分興味,“哦?哪兩個地方?”“一是牢獄,二是王上跟前。”徐福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冷漠,趙毅在一旁忍不住心中微微打鼓,倒是熊義半分都不受挫,又笑道:“何須如此麻煩?若是已經定罪,想必也不耽誤這一會兒吧?”徐福心道,不耽誤才怪。他若是放手讓熊義将趙毅帶走,之後他還能将趙毅一口氣按到土裡去埋着,再也爬不出那個坑來嗎?“熊典事不必再言,無論何人,依律處置便是。”徐福回轉頭,提醒了一聲那幾名獄卒,“勞煩幾位将趙太蔔請走了。”獄卒們如夢初醒,馬上上前将趙毅壓住,而那看守人也被人從地上提了起來。熊義目光陰冷地瞥了一眼董由,直看得董由身子微微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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