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票,是哲也試圖離開他的證明。赤金的眸子一暗,赤司手下用圌力,短短幾秒,小小的紙票便化為了一堆碎片。“哲也,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我都不允許你離開我。”捧着愛人的臉頰,語氣堅決,“我不會再給你逃走的機會。”同樣的錯誤,他赤司征十郎永遠不會犯第二次。港口距離他們的公寓并不算遠,不過半小時車程。一路上,赤司都牢牢抓着黑子的手,毫無松手的意思,黑子隻得随他,直到他倆站在公寓的門口圌,交握的手指都沒有松開。赤司掏出鑰圌匙開門,黑子站在一邊,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往常回家的時候,公寓總是很熱鬧,電視聲、廚房的鍋碗瓢盆聲、說話聲……今天卻一反常态,安靜得有些詭異。大家都沒回來嗎?黑子想。玄關和客廳都沒開燈,黑黢黢的,隻有飯廳那邊傳來微弱的燈光,顯示屋裡有人這個事實。黑子随赤司走到飯廳,驚訝地發現大家都在。綠間抱着藍色小雞玩偶,獨自坐着發呆;紫原癡癡地看着滿桌的菜,居然也不動筷;黃濑趴在桌上,臉埋在臂彎裡;青峰靠在窗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星星點點的火光映着他冷峻剛毅的臉。桌上的菜早已冷透了,無人動口,黑子走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現在依舊是那個模樣。赤司對眼前的情景毫不驚訝,淡淡地開口,“我帶哲也回來了。”一言激起千層浪!如果說剛才那幾人的表情都如同死水,這會兒便是往死水裡投了一枚重磅水雷,層層漣漪激蕩起來。“阿哲!”“小黑子!”“黑仔~”“黑子,你這家夥……”稱呼不同,但他們的表情卻驚人地一緻——重要的寶物,失而複得的欣喜若狂。黑子小小的身軀頃刻間被他們淹沒了,頭發被青峰反反複複地揉來揉去,臉頰被黃濑飛撲過來死命蹭。綠間猶如多年不見女兒的老媽一樣,一會兒摸圌摸圌摸圌摸圌他的手腕,一會兒捏圌捏他的鼻梁,滿臉的擔憂。紫原的反應沒有那三個激烈,隻站在一旁,一刻不停地往黑子嘴裡塞美味棒。手被人用圌力握緊,擡眼看過去,赤司正柔和地看着他,“餓了沒?吃晚飯吧。”放在平日,最遲七點就吃飯了。今天則因為種種原因,平白晚了兩個小時。等紫原去廚房熱了熱飯菜,衆人開吃,已經過了九點。綠間幾次想問黑子“為什麼要走”,張了口,卻又生生縮了回去。黑子正安靜地喝湯,暖色燈光下,清秀的面孔分外柔和。湯是魚肉熬制的,湯頭醇厚,乳圌白圌色的液圌體襯着他淡粉的唇。綠間臉一紅,打死都不承認自己聯想到了某些少圌兒圌不圌宜的東東。黑子食量一向不行,每盤菜都隻吃幾口,便停了筷子。綠間看得直皺眉,忍不住追加了幾筷子菜。“綠間君……”聲音有點讨好的意味。“你吃得太少了。”“綠間君……”冰藍的眼巴巴地瞅着他,可憐兮兮的。“嫌少?那再加一倍?”這話威懾的效果極好,黑子一聽,立刻舉起筷子奮力與碗裡的食物鬥圌争。三下五除二将菜全部塞圌進嘴裡,咀嚼兩下,艱難地吞下去。些許醬汁沾在他唇角,綠間拿紙巾幫他擦了擦,動作很輕柔。黑子,你離開這裡的理由是什麼?他在内心問道。想知道答圌案,卻又隐隐害怕知道答圌案。他有種預感,一旦真圌相浮出圌水面,幸福安逸的生活就會徹底宣告終結。黃濑幾人也是類似的心情,明明有一堆疑惑想問,卻不敢開口。越是重要的心上人,鴕鳥心态就越是嚴重。是以大家都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與平日一樣吵架拌嘴,熱圌熱鬧鬧的,殊不知他們的笑容顯得僵硬又……刻意。不過,這層小心翼翼維護的薄紙,沒一會兒就被捅破了。晚飯吃得差不多時,黑子挽起袖子,準備收拾碗筷,手腕攸地被人握住了。擡眼一看,是紫原。他人長得高,手也大,輕輕一握,就把黑子細細的手腕捏在了掌心。“黑仔,為什麼要走?讨厭我了嗎?”他一向沒有複雜的腦回路,想說什麼就說。黑子的個頭跟紫原比起來,實在是太小了。紫原輕輕圌松松地抱起他,放在膝蓋上,埋首在他頸間。這套圌動作是做慣了的,熟練至極。跨圌坐在紫原膝上,黑子一邊輕拍他寬闊的後背,一邊撫圌摸圌他紫色的發圌絲,耐心地安撫,“我怎麼會讨厭紫原君呢。”“如果我做了錯事,你就告訴我,我會改的,不要走好不好?”紫原悶聲說,“黑仔不在,吃什麼都沒味道……”黑子剛想出言安慰,腹部卻猛地一陣絞痛。黛給他開了兩圌瓶yao,叮囑過一定要按圌時吃。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本來想在船上吃,結果半路被赤司給攔截帶了回來,完全沒有吃yao的機會。違背醫圌囑的後果越來越明顯。黑子隻覺眼前的景物都在晃動,帶起一條條重影。胃部一陣翻湧,黑子很努力壓抑着,才沒有當場吐出來。“紫原君,先放開我吧……”他推推壓在身上的高個兒男人,想去洗手間。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在他們面前暴圌露虛弱的一面。狠狠咬住下唇,淡粉的嘴唇生生被咬出了一排細密的血痕。不想紫原卻在這時上了脾氣,“不要!除非黑仔答應我不再離開,我才放!”黑子一陣發暈,勉強扯出一抹笑容,“紫原君,我去下洗手間,待會兒再說好不好……”紫原平日溫和好說話,但脾氣上來了,固執程度比赤司有過之無不及,“黑仔不答應,我就一直抱着你,你去哪兒我都跟着!”嘔圌意越來越強,黑子拼了命地忍着,冷汗浸圌濕圌了後背。“拜托……等會兒再……”他已經瀕臨極限,聲音微顫。赤司眯起眼,直覺不對勁。他的哲也一貫要強,極少示弱,就算在床圌上被欺負狠了,也都死死咬着枕頭不讓呻圌吟聲洩圌出來。幾時見過他用這麼弱氣的語氣說話?綠間也有相似的想法,擔憂地摸圌摸黑子的臉頰,“你沒事吧?臉色很差。”手下的皮膚滾圌燙得有些異樣,他心一緊,“不舒服嗎?”黑子再也忍受不住,匐在紫原肩上猛地吐了出來。吐光了胃裡的食物,還不住地幹嘔,最後差不多隻有膽汁了。纖細的肩膀劇烈地一起一伏,冰藍的發垂落下來,燈光下映得幾近透圌明。黃濑呆了幾秒,反應過來後,想抱黑子去浴圌室,卻被紫原兇狠地推開了。“小紫原?”紫原跟黑子離得最近,清晰地感到懷裡纖細的身圌體一陣又一陣地抽圌搐。耳畔萦繞着他虛弱的喘息,紫原小心翼翼摟着他,恨不得代他受罪就好。如果不是自己任性,黑仔就不會這麼難受……此刻,他打從心底願意用一輩子的零食去換一顆後悔藥。“讓黑仔吐我身上,現在搬動他,他會更難受的。”把體圌内的穢圌物吐完後,黑子稍稍舒服了點。緊繃的神圌經一松,便昏了過去,軟圌軟地倚在紫原肩上。正當衆人無所适從時,座機鈴圌聲響起,刀刃般将一室的靜默給割裂開。嘟——嘟——機械的冰冷音質在室内徘徊,因為無人接聽,自動轉為了電圌話答錄圌音。“黑子君嗎?我是黛千尋。你的手圌機圌關機了,我隻好用座圌機聯圌系,希望沒有給你造成困擾。”陌生男人的聲音傳來,因屋内靜谧,一字一句聽着格外清晰,“我想通知你,下次放圌療初步定在周五,屆圌時記得跟我聯圌絡。”幾人當中,綠間是醫生,對“放圌療”這個詞最熟悉不過,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原來是這樣。”他一直想不通,前些天去夏日祭,黑子還好端端的,怎麼就忽然消失了,連一點預兆都沒有。現在,他終于明白了。“真傻啊……”他拿着毛巾擦圌拭黑子的臉,語氣疼惜。他們相識多年,彼此都極為了解。如果說先頭他們心中還有疑惑,那通電圌話後,什麼都明白了。會用到放療,隻怕是很嚴重的病。以黑子的個性,定然不想成為他們的負擔。黃濑泣不成聲,青峰握緊了拳頭,紫原呆呆地看着懷裡的人出神。哪怕穩重如赤司,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數給弄懵了,隻知道傻傻地握緊黑子的手。再怎麼有城府有手腕,對上最珍惜的戀人,也不過是普通男人罷了。相較于他們的混亂,綠間最先冷靜下來,摟過黑子,給他擦淨臉,換上幹淨衣服。收拾妥當後,找到黛那則電圌話,回撥過去。“你好。”黛的語氣冷冷的,“你是誰?”“我是黑子哲也的……”親人?他們并沒有血緣關系。戀人?在醫院,夫圌妻關系才有資格了解病情。綠間無端地一陣心慌。日本還沒開明到承認同圌性婚姻的地步,他們的關系根本搬不上台面。萬一黑子需要動手圌術,他們甚至沒資格在同圌意書上簽字。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綠間咬咬牙,“我是誰并不重要,黑子剛才吐了,現在昏迷着,情況不太好。您是他的主圌治醫圌師麼?我想馬上把他送來圌醫院,麻煩告知一下醫圌院和科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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