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十幾階台階,陳雲昭又歇了一次,至呼吸全然平緩,方緩緩邁步,一級一級登上階梯。燕無恤負一手,随他身後。安定殿高幾入雲霄,正對着西南方向仙宮苑的仙人捧露像,欄杆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白玉階梯之頂,默立身着官服的當朝文武。一部人被丞相嶽明夷所率,立在階前。還有一部分,跟随在太傅孫卓陽的身後。還有一些,長跪殿前,哀呼“陛下”。兩撥人似乎發生過僅限于口角的争執,幾位老臣情緒激烈,滿面漲紅,皓首之上銀發微顫。然而這些人隻是群臣一隅,一眼看去,隻見錦袍相間,光華粲然,官威赫赫。聽見新的動靜,衆人紛紛将目光朝這邊投來。看見陳雲昭是孤身一人至,交頭接耳之聲,竊竊而響。嶽明夷趁機清聲道:“孫太傅,你散步謠言,說五殿下結黨營私,圖謀不軌,有謀逆之心。然而今日如何啊?你前呼後擁,侍仆千百,還把赤旄營副都尉左懷元也喚到身畔,而五皇子擔憂陛下聖體,縱孤身一人,也以禮觐見。你可曾見過這樣的結黨營私、謀逆之人?”四下哄起喁喁之聲,贊同者衆。陳雲昭冠幅齊整,面上有些憔悴,挂着一個兒子該為父親纏綿病榻而有的清消之容。在百官中間,一步步走近安定殿,振衣下拜,對着緊閉殿門,揚聲道:“有勞通傳,兒子不孝,因父皇之令,不敢擅來長安。然而近日長懷憂慮,寤寐難眠,皆因擔憂父皇聖體之故,懇請父皇傳召,兒子隻遠遠看一眼,知道父皇聖體安泰,甘願引頸受斧斤之罪。”他言辭懇切,聲淚俱下,伏拜殿前,額頭一撞,便是隐隐一個紅印。四下裡安靜無聲,衆人或感之、或敬之、或默默相對。唯有一人的腳步聲,還在慢慢往前。陳雲昭在擡起頭的瞬間,淚眼朦胧中,看見孫卓陽朝自己投過來一個帶着笑意的眼神。他立刻會思過來,這個眼神并非對自己!而是在看他身後人的人。霎時間,眼前又浮現燕無恤手中光華璀璨的金印。一晃、一晃……那不是銅印,分明是一品大将軍金印!唯公卿、王侯、大将軍,可攜兵器過昭德門。他已經投靠孫卓陽了!這個念頭像攜風裹驟雨的閃電一樣,抽鞭子般狠狠抽在腦海裡。陳雲昭渾身發僵,如墜冰窟,絕望的看着燕無恤的腳步一步、一步越過他,走向了孫卓陽。逆乾坤重蹈覆轍燕無恤奪下十二樓,根本就是為了給自己資本,引誘孫卓陽拉攏,并藉此非常之時的投靠,賺取高官厚祿。理順了這個動機,陳雲昭感覺渾身血液都冰涼,心跳也停滞一般,眼睜睜望着燕無恤走到孫卓陽身側,并回過頭來,絲毫不避他質問的眼神,甚至對他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孫卓陽手中出現一物,乃是一個令符。他已逾花甲之年,然因常年軍旅,背脊依舊挺直,持着那令符問:“好一個循規蹈矩,不結黨營私的五皇子。那你怎麼會有京城南軍衛尉姚懷興的令符?”他目亮如電,又望向嶽明夷:“如若在下沒有記錯的話,姚懷興是丞相門生罷?”這個令符,是蘇纓下落不明時,陳雲昭欲施恩交給燕無恤的。燕無恤最後也沒有去找救兵,這枚令符的下落也随着孫卓陽驟然發難、皇帝的突然“病重”而被陳雲昭所忽略。不料,此刻卻出現在孫卓陽的手上,成了他“結黨營私”的罪證。他慢慢站起身來,臉色蒼白,目凝寒光,望向燕無恤。燕無恤面無表情負手立于孫卓陽身側,目光雖對着他,卻不知在思索什麼。“匹夫,你……無恥之尤!”陳雲昭忍不住破口而出,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又窒然噤聲,片刻後方道:“我不認識此令牌,不知是哪裡的奸邪小人,陷害于我。”正在此時,安定殿内忽響起極輕的腳步聲。随着一串内監奔來,衆人肅然靜默,就連孫卓陽都收斂态度,斂裾默對殿内。陳雲昭面色慘白如紙,視線擡起,見殿堂忽大敞,殿内匝地黑金紋玄玉磚,兩排仙鶴回頸落地宮燈,蟠龍纏繞玉柱,黼黻鋪陳于地。順着其上綿密、翻複的花紋,一直看到頭,内監宮娥擁着危坐龍座之上的蒼老君王。着玄端,戴冠,面遮冕旒,背脊微微伛偻,神态依舊威嚴。皇帝安坐安定殿内,毫無病态。至此時,陳雲昭才确定,長安這番亂局,并非是孫卓陽一手遮天挾持帝王欲圖自立。帝王并非毫不知情,甚至,也有可能是他授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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