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最後,已帶着些狠意,唇齒咬着毒誓一字一字自他口中落出,铿锵有力,落地有聲。然而即便他發下如此嚴重的毒誓,燕無恤亦隻是微微蹙眉,靜默不語。李攬洲深深望他一眼,道:“燕兄,你已落入賊人之手,自己卻渾然不覺。”燕無恤素知李攬洲巧舌如簧,能言善辯,三寸之舌,能将黑白颠倒,乾坤移位。卻不知到這種地步,他尚能舌燦蓮花——好像是算準了自己今日必來尋他,早已備好了一番說辭。冷冷一笑:“你既然要說,那便說完。”“是,我假死逃遁,又通了關系,出來做了官。你難道不曾細想,我早不走,晚不走,偏要在你帶那個易名換姓的蘇氏女回來才走?我怎會知道你殺了沈丁會來浮遊山尋我,莫非我竟開了天眼,神機妙算不曾?我若設計了你,透露出了你的消息,我就早一走了之,橫豎我隐逸山林,便是哪日失蹤了,也無人發覺,我又何必在你面前假死,露出破綻,多此一舉?”他字字句句皆在道理之中,将本已清晰的事實,又逐漸扇起了陣陣迷霧。李攬洲直視着燕無恤。李攬洲有一雙湛湛發亮的眼睛,黑白分明,視線如迷陣,包裹着七竅玲珑的心。此刻那雙熟悉至極的雙眸,正欲穿透燕無恤眼底的重重漆黑屏障,尋找他真實的心意。他道:“我做的所有錯事,不過是引誘你殺孫止水,當作為我投誠貴人的功績,這我認了。”李攬洲說出這話時,他背後的兩個随從,以及家丁一幹人等,登時面如土色。他卻渾不在意給人聽了去,仍是執着、甚或執拗的看着燕無恤。“可你當真不知我為何這樣做麼?”炙熱火紅的光印他面上,竟是宛如昔日少年的赤誠之色——“從前咱們在浮遊山上,我常說你,空負了一身的翻江倒海之能。你明明有匡社稷,震朝綱的本事,為何要蟄伏不發,似那等俗人泥腿,混迹山野,了此一生。”他頓了頓,又道:“難道你殺孫止水,換了白恒去,救了許多人,你沒有通體舒泰?”他笑了一笑,兀自答道:“我舒坦!我即便是沒你那麼大的本事,隻要有我在一天,讓撫順司辦了一樁好案,緝了一個大兇大惡之徒,為一個良善之人伸了冤,那日我便能睡個好覺,做個好夢。”李攬洲一氣說罷,字句誠摯,語調高昂,氣血激動,面上微微泛出紅潮。燕無恤冷眼旁觀,靜靜聽罷,五内翻騰,五味雜陳。他輕聲道:“李攬洲,你有好志向,甯可留骨巾笥而藏之廟堂,我有我的志向,甯可曳尾塗中,我何曾攔你,你又何必攔着我。”他微微一笑,笑意卻沒有漫到目中:“你想讓我做青陽子那樣的英雄?匹夫一怒,血濺三尺,脅迫君王?然後呢?”李攬洲冷冷道:“他一味孤勇,孤軍奮戰,是沒有用對方法。”燕無恤惑然問:“既如此說,我當效命于他人?”李攬洲答:“良禽擇木而栖,劍随良主而往,自古皆然。”“那我當效命于誰?這世上,可有此人?”李攬洲避而不答。燕無恤問不出來,笑道:“倘若一個人翻江倒海,無所不能,他便任意而為,插手世道,他又如何保證,自己不會有老眼昏花,偏聽偏信的一天?倘若一個人仗着自己計謀萬變,籌謀千裡,便步步算計,焉知沒有聰明反被聰明誤,算錯的一步?”燕無恤問:“你自己算算,你謀算的一事,牽扯了多少人在内?我先且不提,阿纓何辜?白馬驿商賈何辜?白恒又何辜?”李攬洲聞言,冷冷一笑,當即便駁:“是我做的事,我認。我沒做過的,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認。我隻做過誘你殺孫止水一事,究竟是誰在害你,此刻已經替你查明,證我清白。”他雙目灼灼,一向溫和平展的蕭疏眉宇之間,此時含着一點狠勁,揚了聲音,吩咐随從:“元青,去我書房,将牆右邊書閣中藏的案簿呈上來。”不多時,一本有些陳舊的撫順司案簿就被端在托盤之中,擡了出來。灰黑色封皮的右下角,寫着小小的“沈丁”二字。這是配給撫順司每一人的案簿,專做記錄案底之用。看到封皮上那不甚熟悉,最後亡于自己刀下的名字。燕無恤像是被忽然跳躍閃爍的火把焰苗迷了眼,微微眯起眼睛。李攬洲将案簿翻開,将其中一頁指與燕無恤看。火光下,見那頁清晰寫着“奉上令,至西陵,會蘇氏女,共誘賊。”淺淺一行字跳入眼簾,燕無恤眼皮微微跳了一下。燕無恤翻過案簿,見字迹相似,粗掠一眼,便合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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