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抓住她的手,“不管接下來事态如何發展,你隻要保重自己和孩子,别的什麼都不必管。”他忽然這麼說,她心裡不由大跳,追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半吞半吐,能叫我安心麼?現在懷孩子的是我,我着急了會動胎氣的,你知不知道?”他啞然,果然孩子在誰那裡,誰手中就攥着王牌。該來的早晚會來,瞞也瞞不住,他拍了拍身下的孤山道:“這山也像人一樣,懂得使用面具僞裝自己。我先前根本沒有認出它,原來這孤山和春岩,是龍伯人的栖身之處。”說起龍伯,崖兒并不十分了解,隻依稀聽說過一點兒,“據說龍伯人身長三十丈,能活八千歲?”仙君輕喘了兩口氣道:“這是他們受罰之前的情況,被流放後就和普通人無異了。但當時這些巨人太狂妄,他們入侵歸墟,放下釣鈎,釣走了六隻穩固仙山的神鼈,緻使岱輿和員峤随波飄流,沉進了汪洋大海。天帝得知後震怒,将龍伯人的身體和壽命縮短,驅逐到了渺無人煙的兇險之地。沒想到龍伯人很能适應,衣食無憂後又開始蠢蠢欲動,打算卷土重來。”後來的下場當然很慘,孤山和城池漂流到焉淵時,全部被打入水底不得翻身。這個詛咒是永久有效的,可惜還是算不過龍伯的祭司,一萬年後他借助尋寶者的雙手扳動八角鑒,把孤山重又送回了人間。水銀海和丹陽石是相連的,就像個巨大的基座,把這山給固定住了。再想将它沉入海底,除非把四海颠倒過來。崖兒半晌沒有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是龍伯的後人麼?”仙君澀然看她一眼,“恐怕是的。”既然她是龍伯的後人,那麼讓龍伯的山城重回人間,既說得通,又順理成章觸犯了天規。他擡眼向天頂看,上面的人應當正得意地觀察下界的情況吧!自古以來與天鬥的人裡,有哪一個能全身而退?掙紮了那麼久,依舊落進了别人的算盤裡。他努力站起身來,“走吧,快離開這裡。”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去等持天避難。等持天是貞煌大帝的道場,就算不看在佛母的面上,也得看在孫子的面上,請他重新出山,依仗身份地位來主持公道。捏訣成雲,正要帶她騰身,突然天頂一聲雷,有光點急沖下來,仿佛一支飛馳的箭。箭首排開氣流,摩擦出耀眼的火光,筆直向他們奔來。崖兒見狀驅策神璧向那光點斬去,隻聽當當兩聲,神璧被彈開幾丈遠,一片寒光閃現後,有鐵鍊繞身,将她五花大綁起來。是縛仙鎖,無窮長的鐵鍊從億萬高空直墜而下,可以精準地鎖住要捉拿的仙妖。一旦扣住便再也松不開了,然後鐵鍊飛速收回,不留半點時間容人反應。彈指之間,她消失在廣袤的天宇,乘鲸的人都大喊起來:“樓主!”仙君如箭離弦,逐光而去,剩下他們停在這荒涼的水銀海上空,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如果綁縛她的鐵鍊忽然斷裂,大概沒人救得了她。猛烈的風吹散了她的頭發,發絲飛舞,像網一樣遮擋住她的視線,人在越升越高,天也越來越亮。她眯着眼,試圖看清些什麼,起先還能見九州四海快速變小,後來就茫茫然什麼都看不到了。上升的速度太快,九天上的罡風像刀一樣淩遲她的身體,把她割得體無完膚。她勉強睜着眼,清晰地盯着胸前湧出的血珠失重懸浮,然後又簌簌墜落。三千煩惱絲,不斷在她眼前盤繞,她隻能透過細小的縫隙向下看。似乎看見仙君了,然而眨眼又不見,她覺得累,吃力地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被重重地扔在地上。這一刻天旋地轉,連身下的白玉磚好像都是軟的。她聽見鳳鳥的清啼,還有玉玦玉璜相擊的聲響。手被綁住了,沒有撐扶直不起身來,她狼狽地匍匐在地上,隻看見周圍有數不清的袍裾和雲頭履,飄然出塵地林立着。“罪已至此,衆卿都是親眼所見。本君對她和紫府君的感情還是十分贊同的,他們一路披荊斬棘,走到今天當真不容易。隻是這小小凡人實在太不安分,盜取琅嬛藏書在先,破了白帝政令在後,這樣的人留着,不知還會生出多少禍端來。本君不想殺她,聽聽衆卿的意思,如果有人為她求情,本君願意酌情考慮,留她一條小命。”結果在列的上仙們,沒有一個願意站出來為她說句公道話。并不是他們鐵石心腸,是因為錯已鑄成,她确實要負很大的責任。龍伯後人的身份是原罪,生在她的血脈裡,永遠無法抹去。孤山和春岩回來了,龍伯是個強大到十萬天雷也滅不了的族群,就像蟄伏在泥土下的草籽,隻要雨水豐沛,哪怕土壤被壓實,它也有辦法重見天日。現在的城是空城,再過幾千年,必定又是繁榮昌盛,生生不息。所以誰來為這個結果負責?隻有這個犯下大罪的龍伯後人。天帝顯得很無奈,“本君不是不願給你機會,實在是你闖禍太多。要不是看在紫府君的面子上,根本不會留你到今天。”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場面話,不過是為讓他這位天地主宰顯得更加仁義慈悲罷了。崖兒身上數不清的傷口淌出血來,染紅了殿宇内的白玉磚。身上的縛仙鎖有千斤重,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她咬牙不發一語,因為倔強,絕不讓那個作踐你的人看見你的痛苦。鮮血彙聚成一股紅色的細流,順着磚縫向前緩慢流淌,高貴的天帝就站在離她不遠處,在血即将弄髒他的鞋履時,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腳。崖兒艱難地擡起頭來,“天君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請不要有意為難,最好從重發落,給我個痛快。”天帝哦了聲,“倒是個不怕死的硬骨頭,其實認個罪,服個軟,本君還可以網開一面。”崖兒笑起來,“天君要是果真想放我一馬,就不會廢這麼多口舌了。趁着紫府君還未到,天君動手吧。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雖然開啟孤山寶藏,是轉世後的齊光促成的,但我确實參與了,我不抵賴,天君隻管發落就是了。”如此桀骜的話,讓天君很不痛快。他等不來這凡人的心服口服,細想想其實那幾句話也不重要,遂一揮手,“押上斬仙台去吧。”崖兒以為一個凡人上斬仙台,未免小題大做了,畢竟蝼蟻一樣的性命,随便一撚就能撚得粉碎。但她不知道,斬仙台上斬仙,仙無非是去盡靈根,下六道輪回。而斬仙台上斬人,那麼這人便連魂魄都一并斬沒了,自此天上人間再也不會以任何形式存在。大禁有些焦急,“君上……這事是否應當從長計議?”天帝不悅,一雙利眼寒冷地望向他,“難道她犯下的罪過,還不夠她為此赴死嗎?小小凡人一再觸犯天規,如果不是紫府君不問情由一味袒護,她早就該下八寒極地了。蓬山安定了上萬年,因為她的出現,弄得琅嬛君仙不仙,妖不妖,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天帝的話當然沒有人敢反駁,大禁隻是擔心草草處決了,紫府君回來會鬧得天翻地覆。他焦躁地搓手,複又上前一步,“君上,琅嬛君現在的狀況不宜受刺激啊,萬一真的堕入了魔道,那……”就無法向貞煌大帝和璇玑佛母交代了,天帝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正因為顧忌太多,屢次讓他的權威遭受挑戰,也是件相當令人不快的事。他哼然一笑,涼聲道:“大帝是創世真宰,他的心胸遠比大禁想象的寬廣。今天這人犯本君親自監斬,回頭大帝要怪罪,本君負荊請罪上等持天,聽候大帝訓斥。”天君一拂袖,決然不會再接受任何勸谏。殿外的天王壓刀進來押解人犯,手剛觸到縛仙鎖,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擊得倒退了五六步。定睛一看,紫府君殺到了,他披散着頭發,看人的眼神都是異樣的,從殿外一步步走進來,陰沉道:“本君今天倒要看看,誰敢碰本君的夫人一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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