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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頁(第1頁)

經過補給的小鎮,沒有燈光,沒有人聲,低矮的房子像随意搭建的積木,車子在空空的街道上急速穿過,後頭驚起幾十米的沙塵,又伴着車聲的遠遁落出一條新的轍痕。這樣的沙漠,幾近溫柔。衛來覺得,這足可列入生命裡最美好的時刻和場景之一。沒法準備、沒有預期、踉跄撞上,溫柔到隻能擁抱,舍不得推開。岑今低聲說:&ldo;這路要是永遠走不到頭就好了。&rdo;衛來看了她一眼:&ldo;說這話時,能考慮一下司機的感受嗎?永遠走不到頭,你是想累死我?&rdo;岑今笑。&ldo;我幫你開一段?&rdo;衛來搖頭:&ldo;别搶我活,你時不時跟我說個話就行,省得我犯困。&rdo;她今晚表現不錯,沒有倒頭就睡。岑今說:&ldo;我現在很想吃東西。&rdo;&ldo;林永福的手藝很好,我第一次吃他做的菜,是糖醋咕噜ròu,ròu塊外面裹了一層薄的糖醋芡,很脆,酸裡帶着甜,又有一點辣……&rdo;&ldo;我請的那個日料廚師長,每餐都會做北極貝。冰鎮,玫瑰紅的裙邊,涼涼的,味道很鮮甜,很嫩,又很滑,醬碟裡點一抹芥辣……衛來說:&ldo;停停停,你還是睡覺吧。&rdo;他今天就吃了壓縮餅幹、幾個椰棗和一口瓜,經不住刺激。岑今惆怅似的歎了口氣,衛來飛快瞥了她一眼,她細白的牙齒輕咬下唇,這一瞬間,既饞又可愛。比起初見,她現在給他的感覺,真的很不一樣,倒不是說哪一面是僞裝‐‐有一種矛盾的調和、難解的兼而有之。&ldo;能問你個問題嗎?&rdo;&ldo;你對客戶,一直這麼多問題嗎?&rdo;衛來搖頭:&ldo;不是。&rdo;&ldo;我一般都很冷酷,不大講話,像一堵牆。&rdo;&ldo;然後這牆,到我這就成精了?&rdo;衛來大笑。說不清楚。一開始,他可能隻是想讓旅程輕松點,随時&ldo;找點樂子&rdo;,不然多悶啊‐‐他是一堵牆,她是一幅畫,這一路就是畫挂在牆上,風吹沙打,參觀客都沒一個。再然後,他其實是想跟她說話,不乏故意去對着幹、也不乏故意想逗她的意思。那又怎麼樣,雄孔雀多麼高傲,遇到異性,還不是拼命地開屏、扭腰、抖擻羽毛、屁颠屁颠要去吸引對方的注意?他說:&ldo;也不是,對他們沒興趣,所以沒什麼話講。&rdo;車子裡靜了好一會。遠處起了狼嗥,被風送過來。媽的。沙漠裡有狼,他是知道的,但是這種時候,大自然給他配這背景音,太不友好。岑今轉頭看他:&ldo;說這話……是對我有興趣?&rdo;衛來目不斜視:&ldo;聰明人說話,别拐彎抹角。我對你有興趣這件事,沒遮掩過,表現的好像也并不含蓄,你要是一直沒察覺‐‐那當我沒說,高估你了。&rdo;不是說,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隐藏的嗎?貧窮、咳嗽、還有喜歡。那索性攤開了曬太陽,哪怕沒有回應,至少得一個光芒萬丈。&ldo;如果我對你沒興趣呢?&rdo;衛來無所謂:&ldo;很多人對文學有興趣,文學對他們有興趣嗎?也不妨礙他們看書、買書啊。&rdo;&ldo;你剛要問我什麼問題?&rdo;哦,對了,問問題,他差點忘了。&ldo;為什麼那麼喜歡穿晚禮服?&rdo;&ldo;因為漂亮啊。&rdo;&ldo;就這個原因?&rdo;&ldo;嗯。&rdo;衛來覺得,她說了真話,但不是全部。但沒關系,愛漂亮挺好,他也喜歡看女人漂亮。‐‐後半夜,他讓岑今不要再硬捱,想睡就睡。自己也偶爾停車,小睡個幾分鐘,或者抽根煙,精神提起來了再繼續。又一次停車的時候,開始覺得冷:沙漠的日溫差很大,有些時候晚上甚至能到零下‐‐這裡雖然沒那麼誇張,但降溫幅度也夠嗆。轉頭看岑今,她似乎也覺得冷,整個人在座位上蜷成了一團。衛來起身,從前頭跨進後車箱,拿了條蓋巾過來幫她蓋上,把蓋巾的角掖進安全帶時,無意間看到她的臉。心裡咯噔了一聲,湊近去看。這一番動作,可能弄醒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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