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是頭一回見,韓大奶奶侯門出身,土生土長的京都人,二十五六歲光景,已生養了一子一女,身形高挑,婀娜多姿。白皙的瓜子臉上一雙漂亮有神的丹鳳眼,說話爽利,瞧着就是一個精明能幹的人。五奶奶的孩子還沒取名,紅彤彤胖嘟嘟鼓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十分惹人憐愛。五奶奶生産順利,發動到孩子出來,不過兩個時辰,養了兩日,精氣神兒都不錯。連韓大奶奶都十分羨慕她,道:“我女兒出生時,足足痛了一天才出來。”一般來說,生第二胎要順利許多。明玉聽着,就忍不住去摸自個兒的大肚子,日子愈發近了,她即期待又有些緊張。洗三禮進行到一半,王夫人姗姗遲來,等洗三禮結束,瞧着胖嘟嘟的孩子就忍不住從乳娘懷裡抱過去。那孩子被折騰了一會子,哭鬧着,王夫人輕拍輕哄,孩子竟慢慢住了哭聲,烏黑的眸子映着王夫人慈愛的笑臉。五奶奶身邊的嬷嬷見了,不由暗暗歎氣,幸而明珍不在京都,若曉得王夫人這般,隻怕又有一場氣受。她給乳娘打了眼色,乳娘心領神會,隻說孩子該吃奶,王夫人這才十分不舍地将孩子交給乳娘,歎道:“親家夫人真是有福氣,得了個大胖孫子!”屋裡衆人對王家的事都略有所知,王大奶奶生了個不足的孩子,王夫人這話自是沒人去接,且不由得面面相觑。王夫人似無所覺,笑問嬷嬷:“孩子可取名沒有?”嬷嬷搖頭,微笑道:“五爺說等老爺回來再定名。”王夫人暗自點頭:“是該叫長輩的取名,沾沾長輩的福氣。”這話大家又不曉得該怎麼接了,明珍的孩子王大人取了大名,王夫人取了個小名,明珍不喜自個兒替孩子改了名。不曉得王夫人是不是故意的,但今兒來了之後也不過說了這麼幾句話,可聽着句句皆是對明珍不滿似的。嬷嬷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屋裡的氣氛冷下來,比不得先時熱鬧,大家夥坐着吃茶。王夫人吃了一盞茶,起身去瞧五奶奶,之後就先告辭了,連午飯也沒留下來吃。說起來,這屋裡除了陳家本族人和已出閣的女兒,親戚方面隻有四房的親戚,五奶奶娘家人還沒來,而王夫人才是正兒八經的三房親戚,三太太的親家。不管多要緊的事,既然來了,也沒得還沒做熱就走的理兒。不過,她走了,屋裡的氣氛也慢慢好起來。大家都是聰明人,不會去議論王夫人什麼,留下吃了午飯,又去瞧了一回五奶奶,便相繼告辭。送走韓大奶奶、潘大奶奶、柳夫人、明芳,明玉、明菲也進來向五奶奶告辭。五奶奶穿着家常服,身上蓋着被子,背後墊着枕頭半坐着,才聽嬷嬷說起王夫人說的那些話,臉色不虞,歎道:“也不曉得七妹妹到底怎麼樣了,這麼長時間,竟沒送個信兒來。”五奶奶是真正關心明珍、明珠這兩位小姑子,說着眉頭愈發蹙得緊了,十分憂心地道:“她離開京都這麼多,屋裡又有哪麼個人,若憲哥有個三長兩短,以後的麻煩事兒就越來越多了。”嬷嬷勸道:“姑奶奶别瞎想這些,想也沒什麼用,眼下才生産了,要緊的是把身子骨養好。馬上就年底了,事兒又多。”五奶奶輕輕點頭,眉頭卻沒松開,不管王夫人是有意還是無心,但自個兒的親孫子都沒抱一回,卻抱着她的孩子歡喜,就算不是做給陳家人看的,也可見他對月份不好的憲哥忌諱有多深。明菲又勸了幾句,五奶奶想着上回陳明賢成親,大奶奶說憲哥情況好些了,心裡稍安,才重新露出笑臉來,道:“不管大人做了什麼,孩子畢竟是無辜的,隻盼着憲哥能真正好起來。”而明玉想着王夫人剛才的表現,心裡不由冒出一個猜測——李姨娘是不是懷上了?憲哥的情形,連太醫也說是養不活的,不曉得能撐到什麼時候。往壞了的方面想,若是憲哥真沒了,李姨娘生了兒子,豈不是成了長子?三太太、明珍自是不肯,可王夫人隻想要個健健康康的孫子,這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五奶奶這樣憂心忡忡,怕是也這樣猜疑。明珍、三太太回了淮安以後,除了三老爺在京都時偶爾去王家,她卻再沒去過,明珍身邊的人,隻留個雪鸢,可那個丫頭也被王志遠收了房,竟不好叫她出來,王家什麼情形,五奶奶根本無從而知。陪着五奶奶說了一會兒閑話,明菲、明玉出來預備去辭别四太太、韓氏,卻不想竟遇見陳明賢。明菲就笑道:“六哥又來接六嫂了?”陳明賢肅然盯了她一眼,道:“順路過來瞧瞧。”“又是順路,天下的路到六哥這裡都順了呢!”明菲說完,已忍不住掩嘴笑起來,明玉也盯着陳明賢不自在的模樣發笑,不巧韓氏從屋裡出來,見陳明賢就揚聲問:“六爺怎麼來了?”明菲、明玉齊齊笑道:“順路就來了。”韓氏白了兩個小姑一眼,又眼前一亮,朝着明菲、明玉身後某個人福福身:“十妹夫也順路來了。”☆、142:生産明菲夫婦率先告辭,陳明賢去尋五爺說話,明玉同韓氏一道進了屋,四太太正與秦氏并排坐在榻上說話,見她們進來,兩人打住話頭,秦氏站起身來。明玉上前朝四太太見了禮,香桃、蓮蓉服侍兩人穿上大氅,就先行一步回去了。冬天晝短夜長,一路慢行,等到的時候,天色已慢慢暗下來,不曾想魏媽媽竟從直估趕來。直估那頭莊子上的收益,大部分都換成了銀錢,順道連做好的賬本也一道帶來請明玉過目,明玉隻翻看了最後面,收成與她預算的相差不大,可見上回整頓還是起了效應。笑着将賬本遞給蓮月收起來,秦氏問起直估别院的狀況。魏媽媽笑着道:“承蒙江大人看顧,奴婢們仍舊住在别院内,倒沒什麼事故。隻是……”說着頓了頓才接着道:“是春蕊那丫頭的事,奴婢也不好做主。”原來春蕊的家人在九月份的時候,帶着銀子上門替春蕊贖身。作為丫頭來看,春蕊年紀不算大,今年才十七,楚家的規矩與陳家一樣,丫頭到了二十歲就要放回家去配人,春蕊的情況還有些不一樣,當初買的是死契,一般來說,這輩子她都是奴婢了,除非主人家開恩除了她的奴籍放她家去。死契,當初給的銀子多,同樣的理兒,贖身也需要大筆銀子。春蕊家裡隻有哥哥嫂嫂,聽她說家裡也及其窮困,根本不可能拿得出銀子。明玉問道:“是找的媽媽,還是找的府裡的人?”魏媽媽道:“她哥哥直接找的奴婢,說不管多少贖身銀子都給,就是要把妹子贖回去。奴婢冷眼瞧着,春蕊哥哥穿着打扮倒體面,許是有了門路發家了也不一定。奴婢原想着,夫人、奶奶都不在,白養着也沒多少差事,既然家裡要她回去正經嫁人,就放了她。結果,春蕊聽說了,死活不肯走,求奴婢别聽她哥哥的話……”上回明玉叫春蕊家去養病,春蕊就死活不肯,後來又跑回來,形容看起來由不得不叫人心酸。就如她說的,家裡嫂子不賢惠,可終究是親妹子,他哥哥也不會将她往死路上逼吧?且魏媽媽是曉得她家的情況,她哥哥不務正業,嫂子為人又懶惰,真正吃了上頓沒下頓,如何突然間就發達了?魏媽媽又道:“奴婢心裡也疑惑,春蕊又說,定是她嫂子的主意,總之她回去隻有死路一條。奴婢就暗暗使人打聽,後來得知,她嫂子要将送去給個老頭子做妾!”春蕊年紀這樣小,真去做了妾,老頭子一死,她便無依無靠了。秦氏聽得隻蹙眉:“她也是命苦的孩子,攤上那樣的哥哥和嫂子。”又問:“可曉得她嫂子要送她給誰家做妾?”魏媽媽面色凝重,又惋惜,道:“何鄉紳。”秦氏眸光閃了閃,魏媽媽緊接着道:“不曉得夫人曉得不曉得,那何鄉紳家裡幾乎每年都有小妾無緣無故死了……”秦氏哪裡不曉得,握着帕子的手氣得微微發抖,明玉則說不話來。魏媽媽歎道:“奴婢打聽後,就更沒了主意,到底一個鮮活的人,真去了何鄉紳家裡,豈不是死路一條。偏她哥哥嫂嫂不死心,天天兒上門來,奴婢瞧着她可憐,就說做不了主,她賣身的契約在夫人、奶奶這裡,因此就将她帶了來。何鄉紳家裡經常出事故,一般人家也不遠自己的女孩去他家,瞧她哥哥嫂子的模樣,興許已收了何鄉紳的銀子……”到頭來,還是要用妹子換錢!明玉不由握緊拳頭,半晌問道:“春蕊呢?”魏媽媽道:“她在直估尋死覓活,隻怕咱們放了她家去,又怕她嫂子去城裡鬧,飯也不曾好好吃,雖跟着奴婢來了京都,也隻剩半條命罷了,落英讓她先去休息了。”說着,起身請罪:“奴婢擅自做主,還望夫人、奶奶莫怪。”秦氏閉着眼,緩緩道:“咱們都是女人,這世道原就對女人不公。她即來了,就叫她好好養着,橫豎我們不答應放人,她哥哥嫂子也沒法子。真要鬧起來,咱們也不怕什麼,他們要送她去何家,何家的事直估人沒有不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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