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思一下覺得也是,尹漠天自立為帝以後,便立長子尹玄欽為太子。可是民間盛傳他先收買賊寇弑景帝趙熾在先,又美其名曰讓皇子紹王趙慶在封地祁州登基為帝,實則是狼子野心,不到半年,便又廢帝自立僞朝,天下人心不歸,衆多景朝的元老舊部都不買他的帳。相比之下,蕭世乾就高明許多,畢竟是興兵勤王,師出有名,繞是老學究也不能有二話。不過,無論如何,尹家依舊掌握了江中的兵權和勢力,聽小柔說,連她爹都得給尹漠天幾分面子。我猜,依他的身份,會主動找甄家聯姻,估計是看中了甄氏在江東的地位名望,可以借此籠絡望族,為自己的霸業鋪路。不知道大伯公是怎麼說服的,甄若最終還是風風光光的出嫁去了。那天我也去觀禮了,送嫁隊伍的排場之盛大,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出奇的是,我聽說這麼高調的出嫁,是尹家要求的,似乎要天下人盡皆知,尹家與甄家結親。隻是我不敢想象,這表面的風光能夠維持多久?十裡紅妝不過是昙花一現罷了,那個外強中幹的周朝,給不了甄若這個極力想做皇妃的人一生富貴的。她顯然壓錯了寶,更何況,與尹漠天結親連帶的産生的不良後果是,不知将來蕭世乾得勢時,會怎麼對付作為姻親的甄家,府裡上上下下,怕是會命懸一線。我光想想就覺得後怕,希望是自己多慮了。十月,蕭世乾勤王之師勢如破竹,一直攻入帝都邑甯,剿滅叛軍,立帝孫趙充為帝,改元光治,無疑使尹漠天坐正是弑君的罪名。自此,天下局勢有了新的變化,時值幾家分據天下,亂世烽煙四起。我近來覺得有些奇怪,西廂似乎清淨了許多,不但很少看見少棠表哥的身影,就連小柔也是,都好多天不來找我,而我主動去找她時,又被她的丫鬟擋了回來,讓我倍感莫名。我歎了歎氣,把書放在桌案上,輕輕的合起來。看了一個早上,竟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心煩意亂的,還是去找小柔好了,看看她在做什麼。我慢慢的走出岚園,剛入花園,沒走幾步,就聽見哀哀凄凄的哭聲從假山後傳來,就在我奇怪的當下,一個鵝黃色身影哭得傷心欲絕,捂着唇跑了出來。我細細一看,怎麼是小柔?是誰惹哭她了?為什麼這麼傷心?我正想向她問明緣由,她卻隻是稍稍擡起盈滿眼淚紅通通的眼望了我一下,就掩面而去,讓人拉都拉不住。我正疑惑,又見到假山後有另一個人往相反的方向離開,那人我絕對不會錯認,是表哥甄少棠!難道,是他惹哭小柔的?隻見他形色匆匆,步履急切,似乎沒有看見我,我想追上去問清楚,卻看到他身上掉出了一個東西,我撿起來想叫住他,偏生自己這張拙嘴又說不了話,這時哪裡還有人影?今天這兩人是怎麼了?不妥啊……我低頭看向手中的物事,有一霎那的怔忡,立即攢緊了手心,不禁出了神,荷包不就是小柔繡了好久的那一個嗎?它怎麼會在表哥身上的?若我沒有記錯,古時女子送荷包給男子,是作為定情信物啊。不會是小柔……跟表哥?不可能吧?再想想,又覺得天底下沒什麼不可能的,兩人自幼青梅竹馬,日久生情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那時我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吓了一跳,以他們的關系,将會是嫂嫂和小叔啊……我心中的不安在逐漸的擴大,覺得這問題嚴重了。他們兩個對我來說都很重要,如果真像我猜的那樣,得想辦法幫助他們才是!不過接連幾日,小柔都對我避而不見,連表哥也一直留宿公衙,沒有回過甄府,他們這樣更讓我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隻是兩人都不見面,讓我有力也使不上勁。好再後來小柔終于肯見我了。那天她住的廂房沒有留丫鬟伺候,是她自己給我開的門。已經是初冬十月,她身上卻隻着了單衣,鼻音濃濃,由紅紅的眼眶看得出來,她明顯剛才還在哭。不過幾日不見她,怎麼這般形銷骨立,憔悴萬分?哪裡還有我們初見時的靈豔動人?雪兒還是那樣乖巧的匍匐在不遠處嗷嗷,吃着蘿蔔,隻是它不知道,它的主人面臨着人生最大的難題,有沒有解,還是未知之數。她給我開了門,又重新回到了軟榻上,靠着軟枕,望向窗外,眼神空洞而寂涼。我幫她掖了掖被子,在對面坐下,看她臉色蒼白,擔心她把所有事都憋在心裡,在案桌上寫道,想不想跟我說說,或許我能幫得上忙。在西廂,到處備有紙筆,隻是為了方便我而已。她隻勉強的咧開嘴苦笑,“這事誰都幫不了我,幫不了的……若他不願意跟我離開這裡,還能有什麼法子?”她這麼說,應該也曉得我猜到事情的始末了。那你有跟他好好談談麼?“談?”她癡笑一聲,“呵呵,他說現在世道離亂,即使我們真能離開也隻會過着颠沛流離的日子,他怕會連累了我,不願我像他姑姑一樣。那天……就是你碰到我們的那天就說好了,我們不要再相見,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或許你們試着跟大伯公說說看,求他成全你們啊。我想,嫁給少棠表哥也是加入甄家,嫁給甄少瑸也是一樣,不過新郎換了一個人而已。“說?怎麼說?難道跟他說,未來嫂子跟小叔子好上了,請他成全我們?癡人說夢!他要會這樣,當初你爹娘也不用這麼辛苦了!那位大老爺,整天把禮義廉恥挂在嘴邊,怎麼可能答應?到時怕是用鎖鍊鎖着我們,直到我出嫁的那天了……”她說得心灰意冷,嬌柔的聲音本是清脆動聽,現下我卻覺得是絕望而清冷。我頓住了,依我的印象,大伯公真有可能會這樣做。可我見不得她這麼沮喪,下了塌,走到她身旁坐下,輕輕的摟着她。她的身子冰冷得很,似乎感覺不到一絲的溫度。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怨,她的悲似的,我的手摟得更緊,想把自己的體溫都傳給她。她也順勢靠在我肩上,聲音幽怨而朦胧,“小昭,我知道你是好意想幫我。可是我看開了,該怎麼着就怎麼着吧。我父親來信說,現在各處局勢不安,想我早點完成婚事了他的心願,我過兩日就要回去,準備出嫁了。”我稍稍拉開她的身子,驚訝的看着她,怎麼這麼突然就走了,一點預兆都沒有?況且……她這個樣子,怎麼嫁?真要負了兩人的情意,跟另一個人成親?“對啊……不是說長痛不如短痛,我很快就會沒事,你怕什麼,反正最後我還不是回來這裡?那時我是你表嫂了呢!”她拍拍我的手,勉強的漾開一個笑容,卻苦澀的很,嘴在笑,人在哭,生生的成了一個淚人。可她卻拼命的壓抑自己,不住的拭淚,誰知越拭越多。我心疼她的樣子,緊緊的摟住她,心道,小柔,你别那樣笑……她終于撲倒在我懷裡,哭得泣不成聲。那哭聲滲到我的心裡,滿是苦澀。我的心倏地抽緊,不知如何是好。接着幾日,我都寸步不離的陪着她,試着安慰她,她多半不說話,隻是愣愣的,像三魂不見七魄,神遊太虛。我知道,她在等,等表哥來找她。解鈴還須系鈴人,隻可惜,直到她走的那一天,表哥都沒有出現。我想,我永遠都忘不了小柔離去前那凄楚的眼神,充滿了無助和絕望。我惱表哥,怎麼不懂争取,隻一味的選擇逃避,可是我更惱自己,為什麼一點忙都幫不上?!自小柔走了以後,表哥才敢回來,彤兒幫我打聽到,他在花園邊上的涼亭喝悶酒。我斂斂心神,乘着月色,走去找他。還沒有進亭子,遠遠的就見他失魂落魄坐在那裡自斟自飲,喃喃低語着什麼。我不客氣的在他面前坐下,他似是看見我了,又像沒見着,還是自顧自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他端起酒杯,兩眼茫然的望着杯裡晃動的酒,傻傻的問道,“呵呵,說什麼一醉解千愁,怎麼我還是這麼痛苦,都是假的!假的!”他仰頭飲盡,就把杯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摔,歪歪扭扭的站起身,左晃右倒的,仰起頭,指着月亮,颠狂的說道,“不是誠心許了願,就會願望成真嗎?既然讓我們相遇,又為何讓我們分開?騙人的……都是騙人的……”我見他身形不穩,趕緊扶着他重新的落座,本來想罵他的,可現在見他這副惆怅的樣子,又想勸慰他,可惜他這現在估計也看不清我寫的字,我懊惱自己的無能,就隻能這般陪着他了。他趴在桌子上,幾乎半身都壓在上面,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一直在低喃着,“我怎麼帶你走,走到哪呢……現下……到處都在打仗,我又沒本事,沒本事……你身子骨嬌弱,哪裡吃得了那種苦頭,我情願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啊……”一滴淚,悄悄的滑落他的臉龐,瘦削的面容慘白而無奈。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情之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畔獨潸然依情況看來,表哥似乎是隻願長醉不願醒,一直借酒澆愁,可惜他不知,酒入愁腸愁更愁。外人不明就裡,不理解他為何突然變得這般頹廢,可我知道,他的心在滴血,情在不能醒,或許他認為,渾渾噩噩的逃避過去,就可以得到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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