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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頁(第1頁)

……郝果子實在無法将那個一臉冷漠之人與好人聯系起來,但看陶墨一副泥足深陷的模樣,也不忍潑冷水,隻好道:&ldo;少爺若是再不想去,不如住我房裡,我随便找個地方擠一擠就是。&rdo;正巧木春從門外進來,看到包裹眼睛一亮,&ldo;已經收拾好了?&rdo;郝果子道:&ldo;少爺不想去了。&rdo;&ldo;不想去?&rdo;木春笑容和藹,&ldo;為何?&rdo;陶墨道:&ldo;我與顧射非親非故……&rdo;&ldo;縣令是父母官,顧射是本縣百姓,怎能說非親非故?&rdo;木春道。陶墨道:&ldo;可是我與顧射的交情不深。&rdo;木春笑道:&ldo;我看的出顧公子與東家是交淺言深。&rdo;陶墨納悶道:&ldo;可他也不曾說過什麼?&rdo;&ldo;真的不曾?&rdo;木春老神在在道,&ldo;顧公子雖然惜字如金,卻絕對字字珠玑。&rdo;如顧射這樣的人絕不會說廢話。既然不是廢話,當然字字珠玑。陶墨想了想,果然覺得顧射對自己說的話雖然不多,但細想起來,又的确大有深意。木春道:&ldo;男兒立于世,一諾值千金。你既與顧公子在顧府有約在先,便該守諾。出爾反爾非大丈夫所為。&rdo;陶墨被說得滿心愧疚。郝果子狐疑地看着木春道:&ldo;木師爺為何一心将少爺往顧射身上推?&rdo;木春面不改色道:&ldo;東家既然聘我為師爺,我少不得要為東家出謀劃策。談陽縣訟師雲集,一錘先生與林正庸的兩隻手幾可這天。他們二人雖然私底下水火不容,但他們工于心計,精于算計,絕不會給東家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機會,若東家想要左右逢源,說不定還會被他們聯手驅逐。&rdo;他這番話倒不是危言聳聽,之前的确有縣令是因此而被貶被遷。&ldo;所以,與其遊走二人之間如履薄冰,倒不如先借其中一方之手站穩腳跟。&rdo;郝果子聽得有理,連連點頭。陶墨皺眉道:&ldo;我不想利用顧射。&rdo;&ldo;顧射其人精明聰慧恐怕不下于一錘先生,東家想要利用他怕是……&rdo;木春收口不語,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郝果子被他弄得一頭霧水。&ldo;你剛剛不還說要借其中一方之手站穩腳跟嗎?&rdo;木春道:&ldo;當然,這隻是我的看法,卻是知易行難。想要做到除非東家比顧射更加精于算計。&rdo;郝果子不說話了。這次倒不是他想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有自知之明。論算計,他家少爺在這談陽縣怕是排一百名都未必排得上号。&ldo;或者,&rdo;木春慢悠悠接下去道,&ldo;以誠相待。&rdo;陶墨忙道:&ldo;我對顧射絕無半分玩弄之心。&rdo;&ldo;……&rdo;郝果子擡頭看天。天很高很藍很清澈。木春幹咳一聲道:&ldo;我相信東家。&rdo;陶墨自知用詞失當,尴尬道:&ldo;我是說,我并無利用之心。&rdo;&ldo;君子坦蕩蕩。東家既無利用之心,又何必怕去顧府小住呢?&rdo;木春繞了一個大圈子,終于将話題繞了回來。陶墨欲言又止。他雖無利用之心,卻未必無圖謀之意啊。郝果子見話說到這份上,再推脫倒像難以在談陽立足了,也反過來勸道:&ldo;隻是住幾日而已。少爺隻需晚上去那裡睡,半天回縣衙辦公便是。&rdo;木春挑挑眉。陶墨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許久才點頭道:&ldo;那便如此吧。&rdo;不過為顯借住的誠意,他與郝果子一同上街親自置辦了份薄禮,這才提着包袱上門。顧小甲似是知道他們幾時會來,一早便在門口候着,看到他們大包小包拎着,一根撓癢棒還露出了半個頭,不由一撇嘴角道:&ldo;你們該不會是将所有家當都拿來準備常住了吧?&rdo;郝果子正想回嗆,就被陶墨拉住袖子。陶墨托着禮物上前一步,&ldo;小小意思,不成敬意。&rdo;送禮的顧小甲見多了,但這麼寒碜的卻着實不多。但他知道自家公子對他另眼相看,不敢留難,朝站在一旁的門房點點頭。門房立刻接了過去。陶墨這才松了口氣。&ldo;随我來,我領你去客房。&rdo;顧小甲轉身朝裡走。陶墨和郝果子急忙跟上。顧府宅院衆多,顧小甲特地挑了一棟離顧射所在的清音居最遠的留仙居安頓他們。郝果子被他左拐右拐地拐得頭疼,忍不住道:&ldo;為何住得這麼遠?&rdo;顧小甲道:&ldo;沒辦法,府邸就是這麼大,随便一走就半個時辰,我已經挑了棟很近的了。你若是記不住,我就畫一張地圖與你。&rdo;陶墨微笑道:&ldo;多謝。不過我記住了。&rdo;顧小甲微微吃驚。他剛剛故意來回繞了很多路,讓他自己重新走一遍都未必記得住,他居然全記住了?&ldo;你确定?&rdo;他将信将疑。陶墨颔首。郝果子得意地朝顧小甲投去一眼。顧小甲道:&ldo;既然你記得了,那黃昏時分我便不來接你用膳了,你自己順着剛才的路找到正堂就是了。&rdo;陶墨連聲道謝。等顧小甲走後,郝果子抱怨道:&ldo;明明是個下人,偏偏驕傲得好像自己皇子皇孫似的。&rdo;&ldo;不許胡說!&rdo;陶墨輕斥道。郝果子道:&ldo;少爺真的把那些路都記得了?我怎麼覺得有的路好像還走了兩遍?&rdo;陶墨道:&ldo;那個花園,還有那兩條橋的确都走了兩遍。&rdo;郝果子恨聲道:&ldo;我就知道那個顧小甲不安好心!&rdo;陶墨道:&ldo;我們是寄人籬下,莫要計較。&rdo;郝果子看着他,心中滿是欣慰。雖知自從老爺的事情之後少爺成熟了很多,但此刻這種感覺卻分外強烈。&ldo;是。少爺。&rdo;日頭西落,華燈初上。陶墨帶着郝果子穿過重重拱門,終于來到顧小甲所說的正堂。他們原以為堂上隻有他們兩人用膳,不想顧射竟也在座。&ldo;請。&rdo;顧射淡淡道。陶墨一掃寄人籬下的落寞,歡歡喜喜地落座。郝果子見顧小甲站在一邊伺候着,也站到陶墨的身後。陶墨眼巴巴地看着顧射,等他問些諸如住得如何,可否習慣之類的客套話,但等了半天卻隻等到顧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茄子放進嘴裡。&ldo;……&rdo;顧射見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也看了過去。四目相對。陶墨的臉噌得紅起來。顧射挑眉,&ldo;熱?&rdo;陶墨道:&ldo;還,還好。&rdo;他急急忙忙地拿起筷子,連塞了好幾筷子的茄子到嘴裡。顧射不再言語。悶聲吃完晚膳,陶墨正想着找個話題,就聽顧射道:&ldo;會下棋嗎?&rdo;陶墨連忙點頭。顧小甲識趣地擺棋盤。陶墨看郝果子餓着肚子站在一旁,于心不忍道:&ldo;你先下去吧。&rdo;他話音剛落,郝果子的肚子就咕噜噜一連串響。顧小甲噴笑出來。顧射道:&ldo;你帶他下去用膳。&rdo;&ldo;是。&rdo;顧小甲看着郝果子一臉羞愧的樣子,心中大暢,欣然從命。顧小甲與郝果子走後,正堂之中便隻剩下顧射與陶墨二人。陶墨看着顧射近在咫尺的俊容,不免心跳失常,落子也是亂下一通,不過片刻就被顧射殺得落花流水。看着棋盤上慘不忍睹的局面,顧射不動聲色地将棋子丢回棋盒。像是看出他的不悅,陶墨亡羊補牢道:&ldo;可否再下一盤?&rdo;顧射擡眸。陶墨豎着食指,其狀可憐。啪啪啪啪啪。顧射拿過陶墨的黑子,擅作主張地幫他下了五子。陶墨一愣道:&ldo;你讓我五子半?&rdo;顧射道:&ldo;不夠?&rdo;&ldo;夠了。&rdo;陶墨想了想,又補充道,&ldo;應該夠了。&rdo;其實他雖然目不識丁,但棋藝卻着實不弱。兩人下着下着,顧射落子便慢了下來。這一局足足下了一個半時辰,顧小甲和郝果子在門口張望了好幾回才結束。顧射赢了,卻隻險勝一目。陶墨羞愧道:&ldo;我棋藝不精。&rdo;&ldo;明日再下。&rdo;&ldo;啊?&rdo;陶墨面露喜色。顧小甲和郝果子見顧射起身,忙進來收拾殘局。顧射突然問道:&ldo;你住在何處?&rdo;顧小甲心頭一緊。&ldo;留仙居。&rdo;陶墨不識字,答得是郝果子。顧射别有深意地看了顧小甲一眼。顧小甲頓時覺得背脊一寒,廚房生涯似乎又在向他招手。陶墨回房,腦海裡還不斷反複着與顧射下棋的點點滴滴,一時歡喜難抑,一時又懊惱自己學藝不精。如此輾轉至半夜,才勉強入睡。到了清早,不等郝果子叫門,他就自然醒來。想到自己如今身在顧府,不免有幾分恍惚如夢之感。等他推開門,郝果子也已經醒了,正端着水盆給他送熱水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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