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伊稚斜在墓前的蕭索身影,側頭看向霍去病盛滿寵溺的眼睛,心中頗多感慨,兩人目光盈盈交會,他忽地打了個響亮的響指,一臉匪氣地說:&ldo;你這麼看着我,我會……&rdo;我閃避不及,他已在我臉上印了一吻:&ldo;……忍不住做登徒子。&rdo;我氣惱地去打他,他笑着叫道:&ldo;嶽父大人,你看到玉兒有多兇了吧?&rdo;在這一瞬,我突然發覺我真正放下了,放下了過去,放下了對伊稚斜的恨意。阿爹,女兒現在才真正明白你的叮囑原來全是對我的愛。隻有放下,向前走,才會幸福。雖然匈奴大軍吃了敗仗,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卻要繼續,牛羊依舊奔跑在藍天下,集市也依舊熱鬧着。漢人、匈奴人和西域各國的人會聚在此,也依舊為生計而奔波。一個匈奴盲者,坐在街角,拉着馬頭琴唱歌,歌聲蒼涼悲郁,圍聽的衆人有面露凄傷的,也有聽完臉帶笑意的,還有的輕歎一聲,給盲者扔下一兩枚錢就匆匆離去。霍去病丢了半片金葉子,出手豪闊,引得衆人都看向我們,我忙拉着他離去,他低聲問:&ldo;那個人在唱什麼?&rdo;我瞟了他一眼:&ldo;在唱你。&rdo;他笑道:&ldo;唱我?蒙我聽不懂匈奴話。&rdo;我合着曲子,低聲翻唱: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顔色;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曲詞簡單,卻情從心發,讓整首歌彌漫着哀傷。漸漸走遠,盲者的歌聲漸漸消失。一旁的酒鋪中卻有人一面飲酒,一面低低哼着盲者的曲子。我們進了一家漢人開的店鋪,小二笑問:&ldo;要酒嗎?&rdo;霍去病征詢地看向我,我臉上滾燙,撇過頭道:&ldo;随你,我不喝。&rdo;他也面色尴尬起來,向小二擺了下手:&ldo;就上些吃的吧!&rdo;&ldo;我們逛完這裡,你還想去别處嗎?&rdo;霍去病吃了幾片牛ròu後問。我搖搖頭:&ldo;不去了,和小時候已經大不一樣,不知道究竟是事情本身變了,還是我看事情的眼睛變了。&rdo;他笑道:&ldo;恐怕是心境變了,那我們用完飯就繞道趕回軍中。&rdo;一個已經有幾分醉意的匈奴男子趴在案上,斷斷續續地哼唱:&ldo;失我焉……焉支山,使……使我嫁婦無顔色;亡我祁連……連山,使我六畜不……不蕃息。&rdo;唱到悲傷處,語聲哽咽,淚水混着酒水落在桌上。霍去病輕歎口氣:&ldo;怎麼走到哪裡都聽到這首歌?&rdo;我故作了個驚訝的表情,低聲取笑:&ldo;呀!比那些文人的筆墨文章更生動,看來霍大将軍的威名要随着歌聲傳遍漠北漠南了,不知道這首歌能否流傳千年。千年後的人一聽到此歌,就應該能遙想到霍大将軍的風采,肯定讓人無限神往,不知是何等的英姿呢!&rdo;說着向他眨眨眼睛。霍去病嘴角帶了抹笑,湊到我耳旁:&ldo;我隻要你神往就行。&rdo;我取笑未成,反被取笑。被他口鼻間的氣息一拂,耳朵火辣辣地燙着,忙借着低頭吃菜,避開了他。一旁的人耳朵倒是好,聽到我說霍去病,笑向我點點頭,和同案而坐的人一碰酒杯,笑着說:&ldo;今年真是我們漢人大長威風的一年,春天裡,霍将軍一萬人就奪了匈奴人的焉支山,夏天又大敗匈奴幾萬人的大軍,奪了祁連山。&rdo;與他對飲的人瞅了眼趴在案上的匈奴人,譏笑道:&ldo;小時候跟着父親來這邊做生意,這幫蠻人時常趾高氣揚,譏諷我們漢人怯懦,要麼靠着給他們進獻公主苟安,要麼就守着城池,不敢和他們在馬背上真打,現在不知道誰不敢和誰打了。&rdo;沒想到案上趴着的匈奴漢子長得雖然粗豪,卻聽得懂漢語,聞言撐着站起,指着說話的兩人,用匈奴話怒叫道:&ldo;是男人的,不要光說不練,我們這就到外面比試一場,你們赢了,我把腦袋割給你,讓你帶回漢朝去炫耀。&rdo;匈奴人的這番話,雖隻說自己輸了如何,但匈奴人輕生死、重豪勇,這樣的話出口,對方也肯定不會示弱,其實已經立下了生死相搏的誓言。那兩人看着昂然立于他們面前的大漢,都有猶豫之色,頭先向我點頭而笑的人忽一咬牙,站起道:&ldo;比就比。&rdo;我正看得津津有味,霍去病忽地握住我的手,目光看着窗外。我怔了一瞬,立即擱下筷子,戴好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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