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老年癡呆,她隻是想我外公了。”開過一次口,後面的話就變得簡單了。方永年愣住。小姑娘在辯駁。十歲的孩子,已經能夠清楚的知道,癡呆是一個貶義詞,她在向一個陌生人解釋,自己的外婆淩晨出走的原因。甜豆漿霧氣袅袅,小姑娘說完了兩句話,抿緊了嘴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緊緊的盯着他。她想要的,可能也不過隻是他剛才心不在焉的一聲嗯而已。“那不是癡呆。”他突然有了解釋的心思,“那是一種病,因為神經細胞損失導緻的不可逆的、退行性腦疾病。”陸一心呆呆的。方永年下巴比了比豆漿,示意陸一心繼續吃。陸一心很乖的喝了一口豆漿,咽下去之後又有了新問題:“那……吃了藥能好麼?”那一段短短的解釋,她隻聽懂了病這個字,比癡呆這詞舒服,聽起來好像更有希望。方永年沉默了一瞬。“目前沒有藥能治好這種病。”十歲,是一個已經可以和她說真話的年齡,十歲的孩子,應該要學會理解希望和現實的距離。陸一心垂下眼簾,把油條在豆漿裡攪拌了半天,擡頭,有些不服氣有些氣憤:“我爸爸是研究藥的,他一定能救我外婆!”方永年摘下眼鏡,手指在眼鏡框上來回。“治這種病的藥總有一天可以研制成功。”他沒有正面回答陸一心的問題,因為他沒辦法向一個十歲的孩子解釋研究藥品的漫長周期和複雜過程。陸一心卻笑了。吸了吸鼻子,揉了揉還是有些紅腫的眼睛,用十歲的邏輯快速的下了結論:“所以我外婆也總有一天會好的。”方永年不再說話。陸一心卻像是得到了大人們的寶貴承諾,滿腹心事瞬間有了轉移的方向。“你和我爸爸一樣,是研究藥的麼?”“我可以叫你叔叔麼?”“你叫什麼呀?”“我以後可以經常來找你玩麼?”“我還能再吃一根油條麼?”……那一年,是方永年和陸一心八年後。禾城是個很小的小城,因為緊挨着華亭市,這幾年的房價翻了好幾番,整個城市又拆又建翻新了好幾輪,隻剩下老城市中心幾個老小區因為拆遷成本巨大一直屹立不倒。九十年代修建的老式小區,半封閉的設計,臨街一排裝修老舊的門面房。益民藥房就開在這樣不顯眼的老式小區裡,六十平米不到的店鋪裡擠滿了藥品貨架,櫃台和收銀台藏在店鋪角落裡,白色的日光燈下老舊的空調轟隆作響,推開那扇貼滿了藥品海報的玻璃門,一股熱氣帶着藥味就撲面而來。方永年在進門前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推玻璃門的時候,幾不可見的微微歎了口氣。喂養寵物是有風險的,一旦投喂了,對方很有可能會就此賴上你,牛皮糖一樣的,再也甩不開。八年了,他身邊所有的人和事都已經物是人非,唯獨這個人,從十歲到十八歲,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一直都是:“方叔叔,我餓了。”小姑娘漸漸地有了大人模樣,黃毛丫頭的頭發早已經變得濃黑茂密,可要求投喂的時候,表情語氣仍然一模一樣。方永年摸了摸外套口袋,裡面還有兩包他低血糖的時候補充糖分用的鳳梨酥,隔空丢給嗷嗷待哺的少女,皺着眉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收銀台:“老鄭呢?”“庫房。”陸一心動作娴熟的拆開包裝,咬了一小口,滿足的眯了眯眼,再把剩下的大半塊鳳梨酥整個塞進嘴裡。“真奇怪。”她鼓着腮幫子滿臉困惑,“明明是一模一樣的牌子,為什麼你給我的就比我自己買的好吃很多?”方永年無語的橫了她一眼,脫了外套徑直走進收銀台,坐在辦公椅上的時候,右腳撞擊到座椅的滾輪,發出很奇怪的金屬聲響。陸一心咽下了嘴裡的鳳梨酥,突然就覺得有些苦。“我爸要回來了。”她想把剩下的那塊鳳梨酥放到牛仔褲口袋裡,塞到一半怕碎了,又抽出來重新捏在手裡。收銀台的密碼是六個六,方永年敲打的時候完全沒避開陸一心,收銀台彈出錢箱後他往裡面丢了三十塊錢,然後抽出收銀台下面的黑色小櫃子,給自己拿了一包雲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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