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肖言的第一眼,就呆住了。時光在我眼前變成一個漩渦,轉啊轉的,就轉回了我和肖言初相愛的年月。他坐在那裡,眼中滿是喜悅,沒有彷徨,也沒有那見鬼的&ldo;身不由己&rdo;。我慢慢走向他,有錯覺,覺得他會開口說:&ldo;嗨,小熊,下節是什麼課?&rdo;肖言站起來抱了抱我,愉悅的嗓音響在我耳邊:&ldo;見到你真好。&rdo;相愛的年月,就是這樣。我恍惚坐下,肖言接下紅酒,讓侍應生開瓶。我将思緒生拉硬拽拽回現實:&ldo;有什麼好事?&lso;合振&rso;生意興隆?&rdo;肖言神神秘秘:&ldo;&lso;合振&rso;的事,再好也不值得開紅酒。&rdo;&ldo;那是什麼?&rdo;我盯着侍應生把紅酒倒入杯子,覺得它美得像熔化了的紅寶石。&ldo;我的計劃進展得很順利。小熊,我們很快就能在一起了。&rdo;肖言眼睛中冒出勃勃的火光來,配上眼前的紅酒,我以為有火山爆發了。計劃?肖言的計劃不是要讓喬喬生下他的孩子嗎?喬喬沙啞的嗓音突然又在我耳邊嗡嗡作響。她說過:&ldo;他不知道,我吃了避孕藥。&rdo;難道,肖言的計劃并不是如此?我裝傻充愣:&ldo;哦?怎麼會?肖家和喬家同意你和喬喬離婚?&rdo;肖言并不傻:&ldo;不,還沒有。不過小熊,你為什麼看上去這麼鎮靜?&rdo;肖言還以為,當我聽說我們很快就能在一起時,會胸腔起伏,腳顫抖。而我偏偏,鎮靜得像是在想一道想不透的謎題。我義無反顧地捅破了那層窗戶紙:&ldo;肖言,喬喬找過我,她說,你要她生下你們的孩子。&rdo;這下,不鎮靜的是肖言了。他的眉頭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那神色絕妙極了,是再優秀的演員也演不出的。他說:&ldo;你竟然都知道了。&rdo;他又說:&ldo;你竟然知道了,卻不聲不響。&rdo;我喝下一口酒:&ldo;我能有什麼聲響?祝你們早得貴子?&rdo;肖言也喝下酒:&ldo;那喬喬有沒有告訴你,她在避孕?&rdo;這下,我也不鎮靜了。我身邊個個都是人精。你以為他知道的,他知道,你以為他不知道的,他也知道。我果然手腳顫抖了:&ldo;你,你竟知道她在避孕?&rdo;肖言冷笑了一聲。我以為我看花了眼:肖言竟然在冷笑?他說:&ldo;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rdo;人精,标準的人精。喬喬的話曾讓我以為,肖言是&ldo;反被聰明誤&rdo;的那一個,末了,他卻還是最聰明的那一個。昔日,我在美國鬥不過肖言,想方設法想走在他前頭,結果卻還是慢了半拍。今朝,喬喬剛剛才向我炫耀過自己的以靜制動,結果,又被肖言一聲冷笑帶過了。肖言胸前已經戴上了光燦燦的金牌,也許有機會,我和喬喬可以争奪一下人精大賽的亞軍。&ldo;肖言,請你再說得清楚一點。&rdo;肖言又喝下一杯酒:&ldo;她懷孕了。夠清楚了嗎?&rdo;我也又喝下一杯。幸虧這酒是破酒,不然,這一杯接一杯地仰脖而下,豈不是成了暴殄天物。我右手手指拍着左手的手掌,鼓掌鼓得含蓄:&ldo;肖言啊肖言,你的精力真是所向披靡啊,避孕藥都失效了?&rdo;酒精讓我變得口無遮攔,卻不至于詞不達意。肖言尴尬了一下,不過一下之後再次冷笑:&ldo;她會偷偷吃藥,我就會偷偷換掉她的藥。&rdo;我鼓掌豪慡:&ldo;哇,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肖言,你一人分飾蟬和黃雀兩個角色。辛苦了。&rdo;肖言默不作聲了。當一切皆剖析明了,我們突然覺得,沒有任何事值得慶祝了。那瓶紅酒,顯得荒謬極了。肖言繼續斟酒,斟得險些漫溢:&ldo;你不該知道這些。你隻該等着我,等我安排好&lso;合振&rso;,安排好肖家,安排好喬喬,我就能回到你身邊了。&rdo;我把餐巾折了拆,拆了折,心想:是吧。是嗎?又一杯酒下肚,肖言用手背擦了擦嘴:&ldo;小熊,其實,你早晚都要知道的,現在知道了也罷。你等我,一年,一年就夠了。&rdo;肖言就像在一口地窖中,終于鑿開了出口。他眼前有了光芒,等喬喬生下&ldo;合振&rdo;的繼承人,他就可以重見天日了。而我,卻又掉入了另一口地窖。将來,會有一個小生命,時刻提醒着我,肖言曾赤裸着抱着赤裸的喬喬。這畫面是我一直逃避的,一直像逃避蛇蟲鼠蟻一樣逃避的。在那個小生命的身上,流淌着不屬于肖家卻屬于肖言的血液,它将是肖言的掌上明珠。它與喬喬有着刀砍、火燒、水淹都斷不了的幹系,與我,卻沒半點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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