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已是龐眉白發,不苟言笑地坐在主位上。旁邊依次坐了白嘉廬的父親,白嘉廬的長兄及二哥,再然後便是白嘉廬與我。他年輕時……一定很兇罷,看這模樣,對下官定然是苛刻的。他突然問起我名姓來,又啞着嗓子闆着臉說:“你祖父還在我手下待過一陣子,雖然隻幾個月便去了國子監。”竟還有這樣的淵源,可祖父沒有與我提過。因白大人太嚴肅,故而席間再無多餘的話,一頓飯吃完,白嘉廬立時拉着我出了門,立時抱怨道:“再不出來就要被憋死啦,祖父不許我們小輩開玩笑的,故而飯桌上也無甚樂趣。”又道:“賢弟今日要去哪兒?”我摸出個寫地址的條來:“祖父說這曾是我家宅子,不曉得現在是什麼樣了,我想去看看。”白嘉廬似是猜到我不會找路,便道:“左右我也無事可做,帶你去罷。”都說近鄉情更怯,到了那宅子門口,我心中的确有些怯意。這裡是生我的地方,我卻對它毫無印象了。大門上的匾額還在,卻已是落了灰。沈宅。據傳這是禦賜的宅子,本是賜給我太舅公的,後來太舅公将這宅子賣給了我曾祖母,自己搬出去另外置了宅。這件事也隻是祖父與我草草說過,當年到底是何情形,我們這些後人便再難知曉。宅子裡盡是灰塵味道,白嘉廬抱怨道:“你帶地契過來,是打算将它賣掉麼?”“還未有打算。”因是冬日,院中雜亂花草皆已是敗了。白嘉廬在宅子裡繞了一圈,折回來說:“這樣的宅子裡會有許多故事罷,要有知情人就好了。”可知情人,大多都已不在人世。我不由歎了口氣。白嘉廬道:“說起來,你們家搬去吳江後,便再沒有與京城這邊有過聯系麼?”“起初還有,但各有家室,且又相距甚遠,便漸漸不往來了。”“這樣啊……”我打算将這宅子收拾收拾。白大人的九十大壽,就在第二日。那日我一早便見到許多前來賀壽的官吏和京城富商們。白大人卻似不喜歡這熱鬧似的,也不給人家好臉色看。管事在收禮物,白嘉廬則一邊記着禮單,一邊與客人打招呼,我瞥見禮單上寫了一條,送禮的是沈樹,這個名字我很熟悉,他是我舅公,但我未見過他。我随口問了一句,白嘉廬道:“啊,這個,你見不到了。是遣管事來送的,本人沒有來呢。”想他隻比我祖父大幾歲,如今已年近古稀,也不知身體可還康健。九十歲壽宴辦得熱熱鬧鬧,白大人卻似乎并不高興。也許今日這壽宴上有太多勾心鬥角,好好吃一頓飯卻也看起來心機遍布。當今聖上名諱成子江,他與我舅公一樣年邁,近來據說已打算禅位給皇長孫,朝中自然又是一番角力。夜深時,客人陸陸續續都走了,他一個人坐在椅子裡,望着院子裡的一棵樹出神。他也許并不是在看那株樹,年紀大的人目光都有些散了,眸子是黯的。過了好半天,他才慢吞吞地說了一句:“老家夥們都不在了呢。”白嘉廬拍拍我的肩:“走罷。”——————————我未在白府住許久,沈宅漸漸清理幹淨,至少也有我容身的地方。我寫了封家書請人捎回吳江家裡,與祖父和父親說,打算在京城再住一陣子,這裡的學堂與吳江還不大一樣,我想體會一番。祖父回信說:“甚好。”我便安心住了下來。新年将近,除夕我在門口挂了燈籠,貼了春聯以示喜慶。這宅子多年未住人,我想讓它看起來不那麼寂寞。我手笨,不會包餃子,便去附近飯莊裡買了一些回來煮,這是我第一回一個人過年,在這座古董宅子裡。開門的時候……都能聽到可怖“吱——呀”聲的宅子裡。還好我不怕這些。我吃完餃子,想去前面看看門有沒有鎖好,卻聽到了敲門聲。會是誰呢?我開了門,隻見一位僧人立在門口。這麼冷的天氣裡,他隻着一件單薄的褐色海青袍。他看到我,神情卻是極淡然的,似乎像在看一個熟人:“貧僧見門口點了燈籠,便過來看一看。”他語聲很緩:“這宅子……多年沒有人來過了。”他遞給我一串小葉紫檀,卻沒有再說多餘的話,合十行了一禮,便轉身緩緩走了。【番外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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