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這兒的食堂要是能對外開放就好了,廚師的手藝實在太好了。&rdo;用濕巾擦了嘴,伍媚露出一個既滿足又遺憾的表情來。&ldo;這兒的大師傅哪裡有這樣的手藝,是家裡的司務長送過來的。&rdo;沈國鋒好笑地看着伍媚。沈陸嘉在心底苦笑,這丫頭裝呆頭鵝裝得還真像,連爺爺都被她唬住了。伍媚卻出他意料地接話道:&ldo;果然有權有勢好辦事啊。&rdo;這話說的不得體,沈陸嘉心底一緊,正想替她遮掩,卻見爺爺并未動氣,反而大笑起來,&ldo;你這丫頭有意思。&rdo;這是最近一段日子以來,沈陸嘉頭一次聽見爺爺開懷大笑。雖然中氣不足,但内裡的高興卻是掩飾不住的。伍媚聽着沈老對自己的稱謂從伍小姐到伍媚再到這丫頭,心裡有幾分得意。這些位高權重的老人其實既難讨好又極易取悅。他們一方面厭惡被當成是貢桌上的财神爺,一味彩衣娛親裝乖賣傻會被認為心機深沉,另有圖謀;但你若把他們當做尋常老人,他們又覺得被拂了體面,畢竟從塔尖上的位置上退下來,總歸是有落差的。伍媚剛才那話看似說的露骨,卻是準确地拍到了馬屁股上。而這些說起來簡單,但要做的不着痕迹,沒有臉厚心黑膽大這幾把刷子,卻是難上加難了。&ldo;丫頭,你父母是做什麼的?&rdo;沈陸嘉也留神聽着,他們認識也有一陣子了,他卻還不知曉伍媚的底細。&ldo;我母親在法國,經營畫廊,至于父親,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離婚了,往日并沒有來往。&rdo;伍媚并不知曉沈叙當年那段秘辛,自然不知道這句話又搔到了老爺子的癢處。沈國鋒心中暗歎,覺得眼前這個水晶心肝玲珑人兒和自家孫子一樣,也是個苦命的娃娃。吃完午飯自然是不能立刻坐着的。伍媚便很随意地站在窗前看風景。樓下有兩片修剪的整齊的糙坪,白鴿在糙坪上悠閑地踱着碎步,麻雀則在糙地上神氣活現地邁着八字步。糙坪的盡頭還搭着葡萄架子,十月份早已經沒有葡萄可結了,隻有手掌大小的葉片在陽光下招搖,幾隻狸花貓,悠閑自得地躺在葡萄架子,瘦棍子一樣的尾巴不時從葡萄葉裡露個尖兒。伍媚卻忽然看見有三個人從糙坪中間的麻石子小路向住院大樓走來,走到葡萄架下她才看清楚,那三人居然是晏經緯、馮青萍和晏修明一家…三口。她按在窗棂上的手指不由捏緊,骨節處有些泛白。隻是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三人在葡萄架下止了步,馮青萍将手裡的禮盒一股腦兒往晏修明懷裡一塞,手指恨不得點到丈夫的鼻子上去。素來懼内的晏經緯也難得怒意十足地撥開那頭胭脂虎的手,憤憤地說着什麼。伍媚又去看自己的雙胞妹妹。一身白衣的晏修明隻是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像尊玉觀音。&ldo;丫頭,看什麼呢?&rdo;沈國鋒聽孫子說沈述那件糟心事已經歇下去了,心裡頭一松,看伍媚又歡喜了幾分。伍媚回頭粲然一笑:&ldo;在看葡萄架。&rdo;&ldo;這白眉赤眼的葡萄架子有啥子看頭?&rdo;&ldo;老爺子有沒有聽過一個笑話?&rdo;不待那祖孫兩人接茬,伍媚便笑着講道:&ldo;有一個小吏很怕老婆,一天晚上被老婆抓破了臉。第二天上堂時,太守問他傷怎麼來的。小吏說是晚上乘涼,被倒下的葡萄架砸到了。太守不信,說肯定是被你家婆娘弄傷的,我來差人把你家那悍婦拿來府衙。不想太守夫人在後堂偷聽,頓時大怒,沖進堂上就要揪太守的耳朵。太守慌張地對小吏說:&lso;你且暫退,我内衙的葡萄架也倒了。&rso;&rdo;她說的活靈活現,尤其是最後模仿太守慌亂的口吻,活脫脫一個老婆奴。沈國鋒笑得臉上褶子都抖起來,笑罵道:&ldo;你這丫頭就是個促狹鬼,明知道我剛吃完午飯,笑得我腸子都疼了。&rdo;伍媚卻狀若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窗外,那一家已經要進大樓了。心底一動,她含笑告辭:&ldo;老爺子,我下午還有課,就先走了。您自個兒保重。&rdo;&ldo;陸嘉,你送下。&rdo;沈國鋒對伍媚頗有好感,隻可惜這姑娘出身還不夠,沈家看似光鮮,其實内裡早已經是大廈将傾,否則他也不會盤算着讓沈陸嘉這個嫡親孫子在婚事上借力。兩個年輕人并肩出了病房。&ldo;你回去吧。我走樓梯下去。&rdo;伍媚既然與那一家子存心避開,自然想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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