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謎攤前,月白衣袍的年輕公子一身風華,她此生難忘。紀南一時語塞。以為她那麼輕易就被慕容岩給說服了,慕容宋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心情恢複,他笑嘻嘻的插話說道:“父皇,我也覺得這一仗還是不打的好!”“哦?說來聽聽。”皇帝一向将這個寶貝兒子當做個可愛小玩意兒似的,此時逗笑着說。“靈州城挨着南國的洛城,這再有一兩個月,石榴花就該開了啊!若是這仗打起來,今年咱們可就沒有好吃的石榴了!”慕容宋一本正經的說道。皇帝哈哈大笑。“此言差矣,”一個優雅而森冷的聲音,這時由遠及近,“用人血澆灌洛城的土地,這一年的石榴花,會開的比往年更燦爛。”那人移的極快,話音剛落,一抹冷氣逼人的紫色已經站在了衆人面前,隻見他的笑容比他的聲音更好也更冷幾分,“六弟可放心,你愛吃的石榴,一定比往年鮮甜的多。”“嘔……”慕容宋被他形容的變了臉色,直欲作嘔,“大哥你别說了,我這輩子再也不吃石榴了……”大皇子慕容磊徑直在皇帝面前坐下,聊勝于無的問了聲安。大概是有千密血統的緣故,他的長相格外的好,與那風采出衆名動上京的二皇子殿下隔着一張竹幾坐着,也絲毫未見遜色。皇帝大概已經習慣他那目中無人的輕狂模樣,隻皺了皺眉,并不見怒。慕容磊随手取了杯二皇子殿下用古法幾十道步驟泡出來的茶,漱了漱口,漫不經心的問道:“幾時出征?”“誰說咱們要和南國打仗了!”慕容宋頂了句嘴,言畢,不安的看了眼他二哥,見慕容岩還是不動如山,他撇了撇嘴,扭頭再不看慕容磊。“不打?”慕容磊冷笑起來,“為什麼不打?!自大夜開國起,就被南國淩駕于頂。以前他們國富力強,夜國打不過,現在南國已經腐朽的隻剩一個空架子,夜國還是怕它麼?怕它什麼?哦,南國文人的嘴皮子是出了名的厲害,怕被他們罵幾句?”皇帝搖頭,“磊兒到底處事還是偏激——一旦與南國開戰,我軍将士犧牲在所難免不提,邊境上百姓的更是民不聊生。”“‘炮火與死亡會将那裡變成另外一個地方’是麼?”慕容磊玩味着方才進來時聽到的話,看向紀南,“這位,紀小将軍,你記憶中的靈州城隻有百姓安樂知足的場景麼?那目無法紀、嚣張跋扈、繞我子民的是誰?還有,阿宋被傷時你也在,前靈州禦史又是為什麼死的?不打仗的靈州當真如此安穩,與南國友鄰融洽和睦?”上次驚鴻一瞥,距今已有五年,可紀南依舊清晰的記得他。見他直視自己,已不由自主背脊挺直,他還親口問她話,她更是興奮,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慕容磊片刻沒等到回話,眉一斂,冷聲喝道:“回話!”“大哥,”慕容岩終于出聲解圍,“紀南、“是,”陳遇白冷冷的微笑起來,如同冰山之上的雪蓮花開,“慕容岩,”他極輕的聲音像是天邊來的預言,“我更清楚一點:你當不了皇帝。”慕容宋說完那沒頭沒腦的話,就被叫走,再無解釋的時間。紀南糊糊塗塗的回去,向紀霆禀了今日入宮的事宜,這才明白了一些個中門道。“六皇子一向與二殿下同氣連枝,想必這回立場也是一樣,不支持兩國開戰。”紀霆沉吟了片刻,說道。“是!”紀南忙點頭,略一想又搖頭否認道:“二殿下并沒有。”紀霆緩緩搖頭,“二殿下為人心思缜密,斷然不會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況且他身份特殊,此事他理應避嫌——二殿下的母妃姚貴妃,正是出自南國。”紀南大吃一驚,而後電光火石之間,今日慕容岩數度略略難堪的沉默、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慕容宋幾番眼神及暗示,一一略過她眼前……甚至早在靈州城時,她不忿那隊南國軍人鬧市擾民,慕容岩卻一反親切态度,冷冷的對她說的那句:“天下之大,紀小将軍難道要将大夜版圖拓展到天邊去麼?”現在想來,他當時心裡該是怎樣的苦惱與為難?原來他是半個南國人,紀南心裡有些微微發酸的想,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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