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揚帆北上,比騎馬翻山越嶺的速度快得多,沿途的風光也别具一格。
但因為一路走走停停,從春寒來到初夏,足足過了幾十日,嬴政一行人才越過雲夢澤,穿過南郡,抵達漢中郡的荀陽。
這漫長行程的唯一壞處,就是暈船者面如土色,生不如死,恨不得從未上過船隻。
張嬰拍拍如橋的背部,看着對方抱着木桶吐得昏天地暗,再三指天發誓,永遠不乘船不去南海郡的模樣,就有些好笑。
趙文走了進來,低聲道:“如橋公子,嬰小郎君,船隻靠岸了,可要……”
“我要下船,我要站地上!”如橋一蹦三尺高,在晃蕩的夾闆上有如神助,如履平地地沖了出去。
趙文急着想追,還不忘先扭頭看向張嬰,直到張嬰擺擺手說他不急着下船,趙文留下一句,“嬰小郎君,陛下喚你拿帛紙下船!”然後才追着如橋離開。
張嬰聽着也沒覺得奇怪。
大船每到一處新的港口,下船之後,嬴政都會領着他一起四處走走。
或領着他與郎官直達郡守們的官邸,吩咐他們如何修建港口,如何修建倉儲營地,兵器铠甲,如何做多手準備,全方位保障大秦南下四個郡縣的糧食物資。
或身着便衣,領着他與甲士,前往最熱鬧的繁華市集走動。詢問粟、番薯、銅鐵器的價格,以及百越盛産的玉器、象牙等奢侈品的價格。
若認為市場價格漲幅過高,不合理。
仲父還會前往郡縣官府,讓郡守的官府班底出台相對應的政令,調控市價,同時命張嬰将其官員的名字和行為都記下來。
想想第一次陪着仲父巡遊時,張嬰見仲父從不走城鎮,專挑處荒山野嶺偏僻地方走,他以為仲父隻是單純的喜歡旅遊,不想擾民、勞民、耗财。
現在回憶起來,真是太幼稚了,仲父去荒山野嶺巡遊,可能不是遊山玩水,而是為調查有無叛逆偷摸聚集,若有便可皆巡遊大軍一起掃蕩。
張嬰晃了晃腦袋。
這皇帝當得也太累了。
還是抱緊皇帝的大腿,遊山玩水來得舒服。
張嬰優哉遊哉地拿好帛紙和朱筆,慢吞吞地下了船。
他一擡頭,驟然一呆。
港口前一塊坪地沒有人,而是擺着數十張案幾,每個案幾前站着一個壯漢,壯漢前放着三四個西瓜。
隻見壯漢以手為刃,輕喝一聲,“啪!啪!啪!”幾下,三四個瓜便被輕松地劈開了瓢。露出紅彤彤甜滋滋的模樣,看着好不喜人。
劈完之後,壯漢便将開了瓢的西瓜依次遞給上來領瓜的将士們,将士們喜滋滋地吃接過瓜,輕輕一掰,半邊西瓜分成兩半,将士們埋頭就啃,吃得絡腮胡上全是,非常豪邁。
當然,張嬰愣住的原因不是瓜熟了。
而是看到了一道完全沒想過會出現在這裡的人影。
“哇!阿兄!”他踩着蹬蹬的步
伐沖下階梯,飛身魚躍,對方伸出雙手輕輕一抱,張嬰順利地撲到扶蘇的懷中,高興的喊道,“扶蘇阿兄!扶蘇阿兄!”
扶蘇身體微微一頓,伸手掐了張嬰的臉頰一把,道:“嗯,黑了些。”
“嘿嘿,阿兄沒發現阿嬰長高了嗎!”
張嬰聽到這話很高興,他從來都不喜歡自己一副軟白包子的小白臉模樣,心情一好,他越發熱情地拉起扶蘇的手,小嘴一張“叭叭叭”道:
“阿兄何時來這兒?”“可是思念阿嬰?”“可要一同回鹹陽?”……
十多個問題砸出來,連溫文爾雅的扶蘇都有些穩不住臉上的表情。
但他還是簡潔明了地将十多個問題,有耐心地回複了一遍:“前日便抵達荀陽。當然思念阿嬰。一同回鹹陽。接了信特意趕來的……”
扶蘇這般耐心惹得旁人頻頻側目,站在扶蘇旁邊吃瓜的如橋看看扶蘇,又看看張嬰,輕輕地“啧”了一聲。
偏偏扶蘇與張嬰兩人聊在興頭上,完全沒注意旁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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