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力回來了。
李猛的親爹,周慧芬的男人,死了五年的李大力回來了!
和他無數次夢到過的一樣,他爹是比村裡的任何一個男人,都長得高,長得壯。
特别的威風。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馬,它們那樣的高大,威武,健壯。
在他期期艾艾擡着小腦袋湊過去想偷偷摸一下的時候,打個噴嚏都将他吓了一跳。
真厲害啊,比村裡兇巴巴的,精瘦精瘦梗着尾巴的惡犬,還要厲害。
那長長的,黑色的比他頭發還黑的尾巴悠閑的在大大的屁股後頭一甩一甩,不小心打在他臉上,李猛摸着臉,眼神裡全是不可思議,還有點疼疼的。
這也是他第一次,被村裡的孩子們衆星拱月般的圍在一起,他們好吵,吱吱喳喳的像夏天的知了,沒完沒了的不停歇的問他,能不能把馬兒也讓他們摸摸。
李猛的生日是冬月十六,眼下離他滿五周歲,還有三個月。
他發誓,這是他四年又九個月的生命裡,最最神氣的一次,他咧着嘴,笑的一口乳牙都在外頭放風,卻一聲兒都沒有回答。
李大力不是一個人來的,消失的這五年,他好像真的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跟他一起來了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馬,他們都穿着一樣的盔甲,帶着一樣的帽子,腰上挂着一樣的長刀。
李猛在數學領域的造詣令他隻能将人數到九,他數了三遍,确定有三次九個人。
他們身上都帶着股味道,是他從來沒聞過的味道,隻覺得這味道不好聞,冷冰冰的,村裡那些讨人厭的長舌婦,在李大力進去後,又眼饞的,好奇的張望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被這群人身上的氣勢給震散了。
順手還扯走了一直圍着李猛妄圖摸一摸馬兒的孩子。
耳朵陡然安靜,令李猛有些不舒服,他再次癟了癟嘴,兩隻小手背在身後,挂着草鞋的腳丫子在原地蹭來蹭去。
他往前挪了一小步,然後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那群人。
他們并沒有任何反應,背對着小土,屋直視前方,面無表情。
這個發現令李猛的膽子又大了一些,他試探着又往前挪了一步,扭捏着身子再次看向那群人。
他們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李猛在他們眼裡,好像一隻從黃土路上爬過的小螞蟻。
李猛松了一口氣,又有些不舒服,他不知這個不舒服是從哪兒來的,他覺得自己被人輕視了,兩隻眼睛烏溜溜的盯着家的方向,他爹,她娘,都在裡頭。
此時此刻,這個家,這個破爛的土屋好像跟以前都不一樣了。
心底裡蔓延的渴望如同潮水一般上漲,戰勝了恐懼,想到那不知從何而起,又無處不在的輕視,李猛擡腳,一步一步強壯鎮定的朝裡走,他很瘦,腳步也很輕。
“家裡的五畝地難道還養活不了你們?”
“養活了,不然早死了。”
“那你還做那樣的事兒?不嫌丢人麼?”
“崽生他的時候憋了口氣,生下來就比旁人弱上幾分,郎中說要吃藥。”
裡頭沉默了一會兒,李猛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吊着一顆心,右腳擡起,扭着身體不情不願的想要走,就聽裡頭又傳來了說話聲。
“主公為我保了一門親事,翻過年便要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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