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趙振的辦公室,張柬之又敲開了校長的辦公室。
“進來。”王校長俯身埋在書堆裡,頭也不擡。
“校長,特地來給你彙報一下,蜀繡工作坊今天下午正式成立了,我們召開了成立大會,所有社員激動而光榮地宣誓入坊……”張柬之興奮地講述了工作坊的成立過程。
“哦,張老師,這才是為将之風,快、準、狠!你們組長王長河沒有看錯你。”王校長擡起頭來,贊許地說道。
首次得到校長的誇獎,張柬之心花怒放。
要是他能細品校長話中的深意,就會清醒地認識到,目前為止,他并沒有完全得到校長的信任。
因為校長說的是,組長沒有看錯你!
而不是我沒有看錯你!
潛台詞就是:我還得再看看。
“還有什麼困難嗎?”校長這句話,其實就是送客。
之前校長就囑咐過,有問題先找校辦,解決不了,再來找我。
意思是,我隻能是你的底牌、王牌,别人隻出了一個3,你順一下就得了,别動不動就把我這個大王扔出去。
“困難暫時沒有。”張柬之還算聰明。
“好,那你繼續努力。”校長把頭繼續埋了下去。
“那個常老師……”
“哪個常老師?”
張柬之瞪大了眼睛,心裡一驚:“這不是你扔給我的救命稻草嗎?我這草台班子就指着這根草了!”
他立刻又轉念一想:“看來,校長和常敏佳的關系的确不怎樣,可是,校長知道她技術一般嗎?”
“就是您給我寫了個電話号碼的常老師。”張柬之回答道。
校長恍然大悟,表情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
“她……有什麼問題?”
“她是一所職業中學的老師,西川紡織職業技術學校。”
“哦,我知道。還有什麼問題?”
“常老師的學生很少……又是冷門學校的冷門專業,技術是不是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張柬之盡量讓自己的話顯得委婉一點。
畢竟,校長和常敏佳的關系如何,他隻是猜測而已,還是謹慎為好。
“這不是好事嗎?常老師學生少,就可以分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我們蜀繡工作坊的指導幫帶中。此前我還擔心她分身乏術,現在看來,擔心都是多餘的。”王校長的臉上掠過一絲笑容,接着說道,“至于技術……張老師,你也是為人師表,你應該清楚,能夠取得教師身份,都是經過學校和上級教育機構認可的,我們不能因為常老師所在學校的聲望和學生人數而輕視她。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刺繡技術一般,但至少當你的老師也是綽綽有餘吧,畢竟,術業有專攻。”
校長這番不鹹不淡的話,在張柬之聽來如芒在背。
“我還是魯莽了,看來校長和常老師的關系非同一般,不然,也不會如此力挺她。”張柬之心裡有些懊惱,臉上有些難堪。
“張老師,蜀繡工作坊的事,你就放手去幹吧,不必事事請示。”王校長笑着站起身來,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
“我做事,就秉承一個原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雖然是王組長推薦的,但決定用你,我是經過細緻調查和慎重考慮的。你年輕,有沖勁,繪畫技藝不錯,還渴望開自己的畫展,很不錯。小張,有些傳言你不必聽,新生事物的誕生,總是伴随着流言蜚語,污穢的人躺在泥濘裡,永遠都看不見、也不會相信高尚的動機。你隻要記住,你做這一切,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你,隻是為了将中國傳統文化和技藝的種子撒播下去!”
王校長說這番話的時候,目光堅定、臉色鄭重,然後用力拍了拍張柬之的肩頭。
這是張柬之從未見過的校長。
那個在主席台上始終笑臉盈盈、口若懸河、态度和藹的校長。
張柬之用力地點了點頭,大步走出門去。
加入學校蜀繡工作坊的儀式讓賈士道有些恍惚,整個晚自習都無法平靜。
倒不是因為儀式感很強,而是因為幸福感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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