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連珠子,敲打在林間小徑裡的枯葉漫天。
施清右手撐傘,左手倒提着一把劍。
那是一把粉色的劍,看似柔美卻飽飲滿鮮血煞氣,暴戾非常。
劍名,驚鲵,越王八劍之一。
雨水咆哮着狂風,在夜裡敲打出泥濘,卻也始終濺不進油紙傘内半寸距離。
施清面上無色,靜靜挪步,來到此處的杏林之中。
樹上的枯葉七零八落,枯枝分叉,沒有樹葉的遮掩處便顯現得格外猙獰,甚至恣肆地伸展成了妖魔的形狀。
樹下有不少身着黑衣的蒙面者,站立分布在四周,氣氛肅穆,殺意淡淡。
他們不是刺客,是殺手。
很多人分不清殺手和刺客,但其實二者差很遠。
以最本質的一點來說,刺客有資格承擔着自我的意義,可以為了正義、國家、或某種信仰而行動。
但殺手就隻能是工具,他們不能成為“人”。
“你們的殺氣真重,連這麼大的雨都洗不幹淨。”
施清皺了皺眉,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殺手就是這樣,一旦殺了人,身上就會帶着殺氣。除非是極高境界的人,才能夠完全掩飾自己内在的殺氣,不然多少都會洩露。
但眼前這批人,很明顯沒那種能力,這讓施清很失望。
他想不明白,是現在的年輕人平均水準下去了,還是自己在組織眼裡已經變弱了?
倏忽風起處,無形之氣卷起地上落葉一路向前,飄搖到了樹下一名中年人模樣的腳下。
這人臉上有細密的傷痕,劍上刀傷箭傷,無一不全。
絡腮胡子漫布在下巴與下颚上,他的眼睛很小,殺意殺心殺氣卻都很重,身上也帶着少許上位者的氣勢。
他是呂不韋的手下,名叫西樓。
很雅緻的劍,很雅緻的名,卻跟了一張粗鄙的面容,這讓好“美色”的施清感覺到有些惋惜。
呂不韋有不小一部分關于羅網的權力都交到了這人手中,盡管西樓本身卻隻是羅網的殺字級殺手,戰力跟最高的天字級相差甚遠。
隻不過羅網内除了掩日外很少有人兼具殺人與統籌組織的才能,所以他得了重用。
西樓很少親自接取任務,絕大多數的時候,他的責任都是在張羅羅網的方面。
他認識施清,施清卻不認識他。
額前垂落的幾縷發絲在微風之中揚起,西樓默默地注視着施清,冷聲說道:
“昆吾,你越界了。”
施清面上泛起笑,把粉色的長劍插入地面,左手輕拄劍柄,嘲弄道:
“哦?是嗎?我怎麼越界的?又越了誰的界?”
“昆吾!你帶了一個不該帶的人去了鹹陽!”
面對着一張朝自己大吼的醜臉,施清嘴角的笑容終于消失。
他淡淡回道:“前輩,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一件事,我為羅網做事是為了錢,不是為了呂不韋。”
“羅網,就是,也隻能是呂相手中的利器!”
西樓垂目,眸光閃爍,低啞的語氣很不友好。
他身遭的殺手已經将自己手摁在了劍柄之上,隻待西樓一聲令下,便是滿地落葉雨濺血之時!
氣氛已然如同一張被繃緊的弓弦,死死緊扣,随時都會射出手中的緻命一箭!
施清站在他面前,左手已經離開劍柄,眼皮微擡,笑道:
“前輩啊,你最好希望自己的名字不要在羅網的懸賞名單上面出來。”
“否則…就算你這廢物隻值一兩銀子……我也接。”
他的話已經說得足夠明顯也足夠狂妄,已算是紅果果的威脅。
施清不喜歡胡亂殺掉某些重要的人物,他需要等。
他需要等這些人的名字出現在羅網的懸賞名單上面,那将會是一筆巨大的财富。
施清幾乎不喝酒,也不怎麼去那些風月場所,甚至都不怎麼睡酒樓。
做了殺手這一行,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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