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哲英沒想到,自己的分量這麼重!
因為……
他好似看見了千軍萬馬,黑壓壓的一片,像海浪般襲來,将他眼前的這片樹林圍了個水洩不通。
來的是群鴉客,并不是往生會。
怪不得,整片樹林連一隻鳥的叫聲都沒有,每一片樹葉都老老實實的呆在枝幹上,像是在祈禱,祈禱千萬不要起風才好,樹葉們此刻并不想随風起舞,不想發出一點聲音來引起這幫黑夜幽靈的注意。
然天公也作美,竟是連一點風吹草動都不見有。
周圍太安靜了,這些幽靈隻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衣衫與野草發生摩擦的聲音,也是野草和野草相互碰撞的聲音。
這種窸窣的聲音,是甯靜下的暴掠,是無聲的壓迫。讓人心裡無端端的便産生一種緊迫感。
龍祺感到危險在靠近,程哲英也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正在臨近,但他反倒興奮起來,他的身體本能反應,他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快感,他也有一種“大不了都别活”的狠勁兒。
程哲英隻擔心,這群黑夜中的幽靈,或許要赢下這一局了!
因為……浮幽還沒有到來。
正常來說,按照浮幽的速度來講,這會兒還沒倒,肯定是在路上遇到了麻煩事,而程哲英做的這場局,浮幽才是關鍵。
但是,不管浮幽因為什麼事情絆住了腳,此刻,程哲英三人,都要面對眼前的這些體量明顯要勝過他們的黑夜幽靈們。
沒錯,程哲英眼前的是一群黑夜中的幽靈,他們像是被閻王爺派來索命的鬼,不念情,不念恩,不念義,他們隻管向前,不做其他,隻做一件事——索命!
他二師兄的臉色漆黑,面奴猙獰,一雙圓睜的眼睛透出殺戮的光,他龐大的身軀擋在程哲英面前,與對面那成群的黑衣刺客形成了對峙,他的身軀太過于龐大,胸口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氣,活像一隻面臨絕境的野獸。
而程哲英,他的眸色變得深藍,并不怎麼透亮,他的眼裡夾雜着很多情緒,有得意,有釋放,有狠絕,也有暴虐,還有……那是殺人的快感?還是對血腥的渴望?那一絲不明所以的情緒,讓人摸不着頭腦,讓人不得而知。
他的殺戮之氣,正在慢慢的湧向他的心頭,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多添了許多邪魅之色。
他此刻陷入了絕境之地,但他并沒有感到恐慌,他甚至,享受其中。
他很想笑一笑,他也确實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這笑意跟以往的大不相同,他的這種笑,更像是一個獵人在看着獵物到手時才會露出的那種成竹在胸的笑意。
但,到底是什麼給了他如此的自信,沒人知道。
龍祺一直在一旁盯着程哲英,就算他們此刻被人團團圍住,他都不覺得有什麼,但他覺得,程哲英今晚很不一樣,他的不一樣在瞬息之間發生了變化。
就在一刻鐘之前,他都不曾是現在這般的狀态。龍祺覺得,程哲英甚至有些期待這群黑衣刺客的到來,他就像那獵手在期待自己的獵物一般,沾沾自喜。
這樣的程哲英,讓龍祺感覺到一絲恐懼,同時,也讓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依賴感。
龍祺向來不懼怕黑暗,不懼怕危險,更不懼怕死。他天生感情淡漠,沉默寡言,他是一個沒有太多情緒的人,就算這個情緒是恐懼,他也很少有。
而今晚在山下的圍攻之中,唯一讓他感覺到了一絲懼怕的不是敵人那成批的閃着光刃的巨刀,而是那般爆裂無聲的程哲英。
這也是他一生中,為數不多的恐懼,在往後的很多年中,他始終跟在程哲英身邊,像今晚這種懼怕的感覺倒是不曾有,但他卻永遠記住了今晚在山下,在這黑暗之中,在這敵衆我寡當中,程哲英整個人所散發出來的那種肅殺之氣所帶給自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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