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忘了反抗。我甚至在想,這是個夢吧,再疼一點,我是不是就可以醒來了呢?意識漸漸模糊,直到我視線裡出現一個長身玉立的銀色身影。唐少卿俯下身來扶起我,他幹淨的眼眸中滿是疼惜和關切,我呆呆回望着他,他卻仿佛被我的這種目光刺痛了,一把将我抱在懷裡,說,&ldo;秀漣,你受苦了。&rdo;我抓着他的衣襟,無力地靠在他懷裡,哇一聲哭出聲來。隻覺在我有生之年,從來沒有這樣無望而迷茫地哭過一場。唐少卿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他輕拍着我的背,說,&ldo;秀漣,别哭了,我帶你走。我發誓,無論在發生什麼,都有我為你承擔!&rdo;&ldo;呦,還真是感人呢。&rdo;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聲在門外響起。隻聽吱呀一聲,大少奶奶甯馨站在牢房外頭,用鐵鍊在鎖住了牢門,手裡揚着火把,陰冷地笑着,說,&ldo;今天,就讓你們做對同命鴛鴦。&rdo;我愣住,我一直以為要害我的人是左青梅,我從來沒想過會是她。我聲音裡含着不甘與不解,一字一頓地問,&ldo;為什麼?&rdo;&ldo;因為清峰愛的人是我。&rdo;她看着我的眼睛說,&ldo;他不敢住在家裡,不敢娶老婆,不敢面對我,就是因為他愛我!&rdo;唐少卿也是一愣,将我護在懷裡,靜靜地看着她。甯馨将火把丢在地上,瞬時燃燒了大片稻糙,她眼神裡透着絕望,說,&ldo;可是那天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看你去牽他的手……我知道我就要失去他了。你年輕,聰明,又那麼與衆不同,我知道他遲早會喜歡上你……可是我怎麼可以失去他?我為他付出了那麼多,甚至不惜殺死他大哥……你說,我怎麼可以失去他?&rdo;大片的黑煙湧出,那麼嗆人,我卻被她的話所驚呆,說,&ldo;那麼……庭兒的毒也是你下的了?&rdo;&ldo;是又怎麼樣?&rdo;甯馨轉過身,一步一步走遠,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她的聲音那麼凄厲,我知道她也很痛苦。唐少卿用袖子捂住我的鼻和口,打了聲口哨,護着我退到牢門旁邊。隻聽怦怦幾聲,有人從外面用重錘砸破了牆壁,新鮮的空氣湧進來,天空透着魚肚白,數十個唐家家丁站在牆外,唐少卿扶着我走出去,馬上有眼明手快的小厮遞上來一塊濕毛巾,唐少卿細細擦着我的臉龐,說,&ldo;如今真相大白了,你想怎麼做?&rdo;我腦中亂成一團,我想起鳳十一,想起破碎在火場裡的水晶小鏡,想起左清峰……竟又有淚水如雨般落下。唐少卿愛憐地看着我,忽然捧起我的臉,細細地吻。他的唇那麼軟那麼溫柔,他吻幹我的淚水,小心翼翼地吮着我的唇……我抓着他的衣襟,忽然覺得全身無力,他的吻讓我心安,讓我知道自己還存在,我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就在這時,我忽然在他肩膀後面,看見滿臉怒容的左清峰。他的黑眸死死盯着唐少卿,幾乎就要噴出火來,我從來沒有在他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他的聲音冷到了極處,唇角卻帶着一絲笑,說,&ldo;都說民不與官鬥。唐少卿,你爹雖在南京做官,可也不該欺人太甚吧?帶着這麼多人闖進來,你當我左府是什麼地方?&rdo;唐少卿面有愧色,由衷說道,&ldo;清峰,是我不對。可是我再晚來一步,秀漣也許就會死。我不可以放着她不管!&rdo;左清峰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麼深,那麼複雜,像幽深的海,又像鋒利的刀,他走過來一把将我從唐少卿懷裡扯出來,冷冷地說,&ldo;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死是活,都與你唐少卿無關。&rdo;我覺得很累,我像個木偶一樣被他拽在手裡,可是一切都要有個了結。場面劍拔弩張,唐少卿一向溫和,可是此時卻幾乎就要沖上來……這世上,恐怕也隻有他才這樣在意我吧。我該怎麼辦。我除了離開你,我還能怎麼辦?左清峰,你太自私,将我傷得體無完膚,卻還要讓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忽然笑了,我擡頭看向左清峰,小聲地問,&ldo;你愛過我嗎?&rdo;左清峰一愣。所有人都是一愣。我低下頭,說,&ldo;在你那時抱起我的時候,牽我手的時候,有沒有一瞬間,是愛我的?&rdo;他隻是怔怔地看我,沒有回答。我低下頭,有淚水滂沱而下。其實,這答案我早該知道的不是麼?我看着左清峰的眼睛,說,&ldo;既然不愛我,就放我走吧。這深宅大院不是我能呆的地方,我高估了自己。……庭兒的毒不是我下的,你知道的。可是你不說出來,是因為你怕會傷害到甯馨。&rdo;我用手背擦了擦淚水,極力使自己的聲音平穩,說,&ldo;既然這樣,讓我死在這宅子裡,和放我走,又有什麼分别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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