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螃城報社,職工們要麼下班要麼出去覓食,還留在辦公室裡的人并不多。這也使得袁褀工位那一陣又一陣的電話鈴聲,顯得極為刺耳。
“你們誰幫他接下電話!”
陳山正坐在電腦前修改一份稿子,被這接連不斷的電話鈴吵得有些惱火,在鈴聲斷斷續續響了兩分鐘還沒人接的情況下,他變得有些暴躁。
然而他這一嗓子吼出去,辦公室卻并未有人響應,陳山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人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趴在桌上裝睡。還有光明正大裝耳聾的,頭也不擡當作什麼都沒聽見。
見此情景,他不由得有些失笑,他在報社幹了這麼多年,哪裡還能看不懂這裡頭的門道。
陳山也不知道,他和老胡不合的傳言究竟是什麼時候起的苗頭,仔細回想,他猜大概是哪次他和老胡為稿子争論了兩句,便給那空穴裡來的風備了火種。
那風呼呼地在這報社的小房間裡一刮,這謠言的火便越燒越旺了。
能混這行的大多心思精細缜密,聽聞這種消息自然都抱着甯可信其有的想法,于是緊接着,“站隊”的情況就出現了。
而從當下的情況看來,他似乎在這莫名其妙的“内鬥站隊”比賽中,輸得相當的徹底。
于是陳山隻能揉了揉額頭隐隐跳動的血管,自己起身走向了袁褀的工位。短短幾步路,他便感覺到有好幾雙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是在觀察他的反應和情緒。
陳山是個觀察者,但他不喜歡被觀察,于是他朝那些目光回看去。意料之中的,那些目光都縮了回去,沒有一雙敢與他對視。
他不由得輕歎了口氣,這麼小的一個辦公室裡,卻裝滿了人情世故。
陳山接起電話,然而電話卻在他接起的瞬間被對方挂斷了,隻是他還來不及懊惱自己白跑一趟,他無意間掃過電話顯示屏的目光便把他的思緒抽走了。
這是串很熟悉的電話号碼,他一定在哪裡見到過,而且見過很多次。這種莫名的熟悉感,激發了陳山作為記者的敏銳嗅覺,也讓他聞到了一絲不安。
他随手從袁褀的桌上撕下一張便簽紙記下号碼,然後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工位,坐下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回查自己工位電話座機的通話曆史。
然而這台座機的功能有限,隻記錄了最近十通的電話号碼,而這十組号碼中,并沒有陳山正在尋找的這組。于是陳山又翻找了手機的通話記錄和通訊錄,卻仍然一無所獲。
難道是他記錯了?
陳山坐在工位上思索了一會兒,一方面質疑自己,一方面腦海裡卻總有這串數字的畫面閃過,直到他看到桌上堆放的一些随意塗寫的紙,讓他的尋找有了方向。
陳山有個習慣,接電話的時候喜歡用筆在紙上塗寫,除了記錄一些信息外,還喜歡随意劃一些毫無規律的線條,仿佛看到那些線條成型的同時,他腦海裡的思路也會變得清晰專注。
日積月累,使他的抽屜裡堆滿了“草稿紙”,它們可能是一張廢稿的反面,可能是一張報紙的空白處,甚至可能隻是一張餐巾紙。
于是陳山索性打開抽屜并坐在了地上,開始在這些零亂的紙中搜尋記憶裡那塊一閃而過的碎片,而當他将抽屜裡的紙近乎将周圍的地闆鋪滿時,他終于在一本科技雜志封面的角落裡,找到了那串熟悉的電話号碼。
電話号碼外,是他用圓珠筆裡三圈外三圈畫的方框,而方框外,他字迹潦草地記錄了這組号碼的來源——謝阿福。
“謝阿福……”
陳山默念名字,記憶一下子被拉扯回了大約五年前,他和謝阿福的最後一通電話。那已然是維德鋼廠事件後,謝阿福不斷糾纏于他的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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