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有人好辦事,時間來到八月初的時候,食品廠的地皮、工商等手續陸續批下來了,又過了兩天,貸款也放下來了,有了錢,廠房也整修的差不多了,再過一天将衛生徹底打掃一遍,廠房就徹底完工了。這時采購生産設備的事就提上了日程。
蘇妍打算去臨水市采購機械設備。
臨水市是省内距離安城市最近的機械生産大市,市内大大小小的機械行業企業衆多,是後世省内有名的工業強市。
這裡不僅礦産資源豐富,工業發達,自然環境也不錯,山脈聳立,森林衆多,風景秀麗,山區和林地種植了各種各樣的果木和應季瓜果菜蔬,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水土環境,盛産的水果口感鮮美,豐富的水果資源為當地水果罐頭的加工提供了充足的原料,生産加工各種水果罐頭的工廠林立。
上一世,蘇妍就特别愛吃這裡生産的黃桃罐頭,這是她童年裡最難忘的滋味,是母親劉慶華偷偷地用攢了好久的錢給她買過一次,母女倆連家都不敢回,在河邊偷偷地吃掉,罐頭瓶子也埋進了土裡才敢回家。那一次她是第一次吃,也是母親在世時最後一次吃,那種充滿果味的香甜味道令她終身難忘。再後來等她在省城紮下了根,每次想念母親的時候,就買一罐臨水市生産的黃桃罐頭聊作慰藉。
蘇妍對食品廠的規劃可不僅僅隻是河鮮罐頭,水果罐頭也在她的規劃之内,所以她必須要去實地考察一番。
在她的記憶裡,臨水市的工業發展,自80年代中期開始起步,至90年代初期逐步發展,2000年後慢慢壯大,那這個時候很多廠子應該是處于已生産但急待銷售的情況,所以價格上還能再争取一些。
現在這個時候,各位大佬還沒有下場,還沒有出現後來産業集群規模效益明顯的工廠林立的情況,機械廠的銷售方向要麼向南,銷往南方市場,那裡地處改革前線,需要機械生産線的多;要麼往東北,銷往漁業豐富,魚類加工廠子多的沿海地區。
等再過兩年,等到大城市裡的下海潮、下崗潮席卷下沉到各個縣市後,社會變革必定會更加劇烈,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随着各個廠區的崛起,到時候機械廠就會迎來快速發展的春天,那時候像蘇記食品廠這樣的村企在機械廠眼裡,簡直連個議價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現在還來的及。
蘇妍打算趁着這個時候以低價拿到一整套的生産設備,哪怕設備老一點也沒關系,隻要滿足了油炸、蒸煮消毒、密封、冷卻等基本要求的,就足夠蘇記食品廠未來十年内的發展所需了,如果将來做的好,有了足夠的資金,那時候機械設備更先進了,就可以直接引進更先進的現代化一體化的生産線。
蘇妍決定帶着蘇奎倉、蘇長格以及會計孟凡會一行四人去臨水市考察,然後購置機械設備帶回廠子。
路途蘇妍都熟,上一世她拼命工作,拼命出差,别人避之不及的邊遠地方她也去,全國很多地方和省内大大小小的地方她都門兒清。
揣着批下來的款子,一行四人踏上了去臨水市的汽車。
蘇奎倉還好,年輕時當過兵,見識過世面。可蘇長格和孟凡會就沒出過遠門,平日裡就是村裡村外,鄉裡鄉外,再遠一些的也就是安城縣城了,這次出了遠門,那一路上眼睛都不夠看的。
幾個人搭汽車,中轉了兩次汽車,等抵達了臨水市的時候,天已經接近黃昏。
這個時候路上的私家車還不多,上下班的人們騎二八杠自行車的居多,少數有騎着摩托車的,還有極少的桑塔納、夏利疾馳而過,所過之處,驚起羨慕和驚呼聲一片。
蘇妍最羨慕的就是現在的路況,哪怕柏油路修的并不寬,但卻顯得格外寬敞,車輛少,占地少,沒有随地停放的車輛,沒有讓人煩躁的交通擁堵,沒有滿大街的車輛喧嚣和喇叭聲,這時候夜晚的路面顯得格外甯靜。行人是慢悠悠的,騎着車子的人們也是慢悠悠的,就連偶爾駛過的貨車,速度也并不快。
蘇妍的記憶裡有家叫方正的機械廠,是最近兩年籌辦起來的機械廠,主營食品加工設備、飲料生産設備、酒類設備。按着記憶裡的路線找到了機械廠,一行人就在附近的招待所住了下來。
蘇奎倉三人心裡不是沒有疑惑,蘇妍帶他們來的這一路順風順水,從哪裡下車,再從哪裡轉車,再徑直來到這個機械廠,蘇妍給他們的感覺就好像回到自己家一般。
蘇奎倉是不好問,蘇長格和孟凡會是不敢問,他們兩個壯年大男人,出個遠門還沒個小丫頭熟門熟路,說起來都覺得丢人,自覺跟個坐井觀天的青蛙似的沒一點見識。
第二天四個人直奔方正機械廠而去,卻被門衛給堵在了門口。
“我找闫科長,銷售科的。”蘇妍道。
“銷售科沒有闫科長,你們是不是找錯了?”門衛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一臉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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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闫科長,那我們找銷售科的其他人也行,有個管事的和我們對接就可以,我們是來采買設備的。”蘇妍道。
蘇奎倉其他人沒有吭聲,臨來之前蘇妍和他們說好了,對外的事情她來負責談,談好了蘇奎倉負責最後拍闆。
“就你們幾個還來買設備?買什麼設備?你們買的起嗎?”門衛上下打量了幾個人,眼神不屑,眼前的小姑娘倒是穿的不錯,雖然身材高挑,眼神沉靜,面容沉穩,但一看就是個小姑娘。身後的幾個人雖然穿的也挺幹淨,卻一看就是村裡的大老粗,農民手裡能有幾個錢?還過來買設備?廠子裡的哪套設備不得上萬?他們這些人買的起嗎?
蘇長格被他這輕蔑的做派給激起了怒火:“我們有沒有錢關你屁事?!老子既然敢過來看設備,就一心奔着要買設備來的!你能不能做主?不能做主就把能做主的叫來!耽誤了你們廠子的事你擔待的起嗎?”
“你們!你們這群泥腿子!想要飯去别處鬧騰去!别在我們廠子門口撒野!”門衛被蘇長格怼了一通,氣的臉皮漲的青紅交加,口不擇言地憤憤罵道。
“你!……”蘇長格恨不得撕了這人的嘴,卻被蘇奎倉抓住了胳膊,拉到了身後。
蘇妍沒有阻止,也冷冷地看着門衛沒有吭聲。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宰相門前三品官,哪個單位最不缺的就是這種難纏又愚蠢的小鬼。但現在情況不同,她現在上門可不是求人,而是來送訂單的,如果她估算的不錯,廠裡現在最缺的就是訂單。而這種小鬼,在上班時間阻礙他們進廠,又鬧出了這一出動靜,相信很快廠裡的領導就會知道。到時候不用她出面,這種狗眼看人低的貨,就能被内部人給修理了。
蘇妍他們來的時候,穿着統一工裝的的工人們都已經進了大門,陸陸續續地往車間裡走。蘇長格的這一嗓子可不低,門衛的吼罵也不小,這邊的動靜迅速吸引了職工們的注意,人們紛紛停下了腳步,三五成群地聚攏在一起,看着門口的幾個人,指指點點看熱鬧。
此時方正機械廠二樓的廠長辦公室,銷售科長正一臉灰敗地推開辦公室的門,臊眉耷眼地輕輕地合上,邁着沉重的步子準備去樓下銷售科開晨會。廠子的設備不好賣,廠子少,需要的設備就少,銷售員們已經盡力地跑到南方市場那邊去開拓了,結果不是被當地的同行狙擊給打了回來,就是雙方價格無法達成一緻。将設備從北方運往南方,長途跋涉的運輸費用可不低,對方再一壓價,那基本就是白忙活。
機械賣不出去,廠子進不來錢,就沒法給工人發工資、維持生産,工人們鬧情緒,廠長不好過,他這個銷售科長更不好過。這不今天才一大早,他就被叫到辦公室,被廠長劈頭蓋臉給批了一通,他心裡也窩着一股子火氣正沒處撒。
結果擡眼就看到了不遠處廠子大門口鬧哄哄的一片,工人們成群結隊地搭肩抖腿地圍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麼熱鬧。銷售科長瞬間就來了火氣,氣沖沖地拍了下半人高的護牆,就大步流星地下了樓。
一邊走一邊揮舞着手趕人:“都幹什麼?一個個閑的腚疼!不上班了?!”衆人一看是廠子領導過來了,趕緊你拉我我拉你,如同鳥獸般一哄而散。
門衛一轉頭,臉色就跟調色闆似的,瞬間由怒轉為谄媚的笑:“顔科長來了?您怎麼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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