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虞也高興地笑了出來:&ldo;怎麼還這麼莽撞。&rdo;她拉過文嫣的手,細細打量,不過月餘不見,文嫣好像又高了些。文嫣緊緊挨着子虞,一手扯着她的袖子,說道:&ldo;姐姐要走了,我隻能莽撞這最後一回了。&rdo;子虞見殿前内侍來來往往,就領着文嫣到偏殿,那裡僻靜無人,隻放着幾口紅漆箱子,都是華欣公主遠嫁所帶的行裝。&ldo;他們都說北國人兇悍地很,姐姐跟着公主去不會受苦吧?&rdo;文嫣坐在一個箱子上,握着子虞的手問。這些日子以來子虞早已聽宮人們議論北國人的強悍,而宮裡也都把随公主遠嫁視為苦差,仿佛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她随瑤姬學風俗典儀許久,對北國知道較為詳細,自然不擔心。她看着文嫣,柔聲道:&ldo;這裡的皇宮和北國的皇宮沒有什麼不同,北國還有大哥在,你不用擔心。&rdo;文嫣撅起唇:&ldo;姐姐别哄我,宮裡讓我們一個留在這裡,一個去北國,我雖然年紀小,也猜地出是為了什麼,姐姐此去北國必然暗藏兇險。&rdo;子虞想,真是不能把她當孩子了。她伸手攬住文嫣,說道:&ldo;我去北國有兇險,你留在這裡也同樣有兇險,曆來皇宮都是一樣的。&rdo;她停下想了一會,又道,&ldo;我走了以後,這裡隻留下你一個人,你更要處處小心。以前爹爹曾說過,不求榮華一世,但求平安一生。你要牢牢記住這句話,知道嗎?&rdo;文嫣點了點頭,把頭偎在子虞的頸窩處,臉上有些笑容,又有些惆怅。還是早春之際,窗紗如碧煙,日光照在上面,隻不過朦朦胧胧的一團。子虞看着光線并不明亮的殿堂,不禁想到曾經在獄中的日子。那時候她和文嫣也是如此的相依相偎,等待着不知吉兇的未來。現在雖然早已不在獄中,可她們所面對的,卻好像絲毫未變。這多日來她忙着廣壽宮内的事務,沒有閑空去回想這些。此刻面對文嫣,不由想起過去種種,那些在家中無憂無慮的日子,那場仿如噩夢的牢獄之災,還有那些早已化成黃土的親人……這些過去猶如五味沉雜的湯,她一口口地品嘗了遍,又苦又澀。可就這些苦澀的回憶,如今也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珍貴,在她心中沉澱如石,又沉又重。她理了理文嫣的發,原本滿腹的話别最後隻留下一句:&ldo;文嫣,你要平平安安的。&rdo;二月十四,是個黃道吉日,宜婚嫁。皇城外,十裡紅氈,百官列于道旁,為華欣公主送行。正午時分,侍衛吹起号角,低沉肅遠。皇帝和皇後的車銮停在城門口,華蓋如雲,刺目的金黃為天地撐開一方雲天。華欣公主的車駕随後而行,然後依次才是其他皇子公主。為了這一天,廣壽宮整整準備了一月餘。華欣公主的茜紅嫁衣,十餘靈巧的宮人連趕半月才繡完衣裙上的紋飾,金線鑲邊,絢麗地如五彩雲錦。此裙比平常的宮裙長了三尺,裙上繡着鳳凰,裙裾逶迤,豔麗如火,迎風蕩漾,如真鳳翺翔。華欣公主梳着雲髻,頭上隻插着一枝鳳钗,精工雕飾,栩栩如生,钗頭銜着明珠一枚,垂下纓絡許許。上完妝後,華欣轉過臉來問:&ldo;我這樣可好?&rdo;宮人們久久不得言語,片刻後拜地,齊聲道:&ldo;公主之豔光,我等不敢逼視。&rdo;禮樂畢,禁衛軍領道,在紅氈毯前排成兩列。按禮制,公主遠嫁,應在帝後前三拜,以謝天恩。華欣公主踏下馬車,身後跟着子虞、绛萼、穆雪三個女官。子虞手奉如意,绛萼和穆雪分别捧着金冊和玉蓮。三人今日也都盛妝以待。子虞年後已是十五,正是及笄之年。今日挽起長發,青螺黛眉,額飾花钿,一襲淺碧的宮裙,堪比那初春抽芽的柳葉。皇城口百官齊列,還有百姓圍觀。在華欣公主下馬車後,争相觀瞻,待看到那如朝霞而來的身影,雖觀者如山如海,全場卻瞬時寂靜無聲。明黃的華蓋下,帝後和一衆顯赫貴胄看着徐徐走近的華欣公主。皇帝今年四十有五,兩頰蒼冷,他眯眼看着走到近處的幾個少女,一時也有些迷茫。華欣公主自是傾國傾城不說,身後的女官也是一個個容顔如玉,神采奪人。就連車駕旁次一等的宮女也都是婷婷依依,在這早春之際,美人們姗姗前來,如夢如幻。皇帝側頭輕輕問:&ldo;華欣身邊的人怎麼都是這麼年幼?為何不派個穩妥的老宮人?&rdo;他問地輕聲,自然隻有并肩而立的皇後聽到,她回答:&ldo;北國不同我國,穩妥的去了也無用武之地,那幾個丫環雖然年幼,但據說都聰明伶俐,過去些日子都能磨練出來,陛下不用憂心。&rdo;皇帝點點頭,又問:&ldo;那羅家的餘孽呢?&rdo;皇後稍擡颚:&ldo;就是華欣身後那個奉如意的。&rdo;帝後說話間,華欣公主已經走到跟前,她神色沉穩,眼角處似乎含着淚,盈盈對着帝後拜倒:&ldo;兒臣拜别父皇母後。&rdo;長長的裙裾逶迤在地,如一朵牡丹盛開,又如烈焰焚燒,絢麗地叫人移不開眼。子虞跟在公主的身後也拜倒在地,她匆匆朝帝後望了一眼,瞥到皇帝略過蒼白的面容,心騰地一下抽搐起來,她想,就是這個人,就是他下了旨,滅她滿門。她緊緊握着玉如意,手上一點點滲出了汗,幾乎要将如意滑出手,她隻能死死地緊握。一拜,二拜,三拜……子虞站起身,覺得五髒六腑都快糾結在一起了,那種又苦又澀的感覺湧到她的心頭,堵得她喘不過氣,明黃華蓋的右邊似乎有道視線注視着她。子虞擡頭看去,二皇子月白錦袍,藩龍金冠束發,站在皇後的身旁,溫柔地注視着場中,不知是看着華欣公主,還是在看子虞。皇後幾步上前扶起華欣公主,眼中幾乎要掉下淚來:&ldo;兒啊,這一去,真不知何時才能見了。&rdo;她滿面悲傷,不知情的人見了,都要以為華欣是她的親生女兒了。華欣公主心中冷笑不止,臉上卻垂下淚珠,嗚咽道:&ldo;兒臣也不願遠離父皇母後……&rdo;皇帝沉聲道:&ldo;華欣為了我朝與北國不興兵戎嫁北國之君,做萬民表率,你們莫作小女兒模樣,讓朕再好好看看華欣。&rdo;皇後抹着淚回到原位。禮官上前兩步宣讀诏書,聲音又尖又細。子虞聽着覺得刺耳,她長籲了口氣,高懸的心漸漸平複。仿佛不堪烈日的光芒,她稍稍側過臉,細密濃黑的眼睫如蝶翼輕阖,眸中映下陰影,越發如夜般深幽。禮官讀完诏書,幾個近臣紛紛上前贊揚公主,有的說&ldo;公主賢良淑德,是天下女子的楷模&rdo;,有的說&ldo;公主懂大義,解我朝之難&rdo;,有的更說&ldo;公主當萬世流芳&rdo;。華欣含笑一一點頭。百官的身後站着不少聞&ldo;公主傾國&rdo;名而來一睹芳容的王孫公子。他們都認為,南國戰敗,隻損失一幹女子又有什麼關系,今日見到城下袅袅而立的公主和宮娥,心中震撼不已,這才知道南國損失的将是這麼多青春美麗的女子。一會兒功夫,禮官前來報時,皇帝一歎,說道:&ldo;華欣,别誤了時辰。&rdo;華欣又對帝後一拜:&ldo;兒臣去了。&rdo;在禮樂聲中,公主領着女官上了馬車,四匹高大壯碩,四蹄踏雪的白馬開道。馬車緩緩駛離皇城,一旁圍觀的百姓紛紛湧上前,在紅氈道兩側歡送。車内很寬敞,可容四個人端坐,還能放下一張矮幾。正值春意料峭的時分,車窗上厚重的帷簾遮住冷風,也同時擋住了那些窺視的目光。華欣公主回到車内,眼角的淚光早已不在,她唇畔含着絲若有若無的笑,本想伸手去掀開車簾,卻停住了手勢。&ldo;子虞,這一去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來的時候,你還想回頭再看一眼嗎?&rdo;她轉過頭問。子虞想了想,說道:&ldo;我想,但不會。&rdo;坐在公主左側的穆雪不解:&ldo;為什麼?&rdo;&ldo;我們沒有回去的路了,所以隻能看向前方的路。&rdo;她緩緩道。華欣公主掀開車簾,澄空萬裡,漫漫長路直通遠方,似乎與天相接。绛萼和穆雪平日鎖在深宮,此刻看地出了神。&ldo;這條路真好像是通向天邊的。&rdo;绛萼歎道。穆雪道:&ldo;那我們可不是到天上去做神仙中人了?&rdo;绛萼掃了她一眼,笑道:&ldo;不害臊,你可是拐了彎子在誇自己呢!&rdo;子虞和公主對視一眼,都笑出了聲。這一笑,把剛才肅穆的氣氛一掃而空。辘辘的馬車駛過皇城前的官道一路北行,把豆蔻年華,歡笑如歌的她們帶向了另一個陌生的國度。和親在遠古的傳說中,天神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南,一個叫北,他們相貌英偉,才華橫溢。有一天,大地之女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不約而同地愛上了這個美麗無雙的神女。為此,他們兄弟反目,互相争鬥。天神為之震怒,于是将兩位神子都貶下人間。誰知他們到了人間依然争鬥如舊,美麗的神女傷心非常,化作了一條長河,将他倆隔開。那條河就叫金河,而兩位神子則分别化作了南國和北國。不知道是不是受傳說影響,南北兩國争了百年,始終相持不下。兩國的皇帝都做着同樣的美夢,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一統天下,代代相傳,所以殺伐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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