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當日覽奏之後,曾将張居正、兵部尚書譚綸叫到養心殿,出示張春的奏報。
張居正當時汗都下來了王凝乃張居正秉政後安排的巡撫,他出了大錯,張居正當然難辭其咎。
朱翊鈞道:“雲南錦衣衛張某及百戶以上,都被錦衣衛總部下發鈞令,即行逮捕歸案。若按報告所言查實了,按照錦衣法度,屍位素餐耽誤軍國重事者,全數枭首抄家。這王凝,官也,如何處置?”
張居正定了定神,請罪道:“此臣之過也。未能想王凝其人颟顸如此,真真誤事。然其人治理雲南以安靜,民聲甚佳。臣以為不宜處刑,而失朝廷體面,不如奪職而不叙用。”
朱翊鈞當時聽了冷笑道:“這朝廷體面是什麼東西?東籲莽瑞體攻擊勐養,官府視而不見,失信于各邦,朝廷又有什麼體面?”
張居正聽了又頓首請罪,口卻勸道:“皇上,外夷之治與内地殊異。勐養者,非國之邦,蠻夷之地也。此前,百夷之間相互攻殺,也未知會國。”
“正統年,麓川平緬宣撫司思任法舉兵内犯,朝廷以武力征伐。經正統六年至十年派出大軍“征麓川”,直至十四年,平定了麓川。期間緬甸借朝廷征伐麓川之,打擊木邦和勐養,結下世仇。”
“嘉靖十五年,木邦及勐養,擊破緬甸,殺宣慰莽紀歲,緬甸訴于朝,當時的朝廷以其互為世仇,攻伐無損于國,故置之未理。臣聽說其子莽瑞體奔逃匿于洞吾母家,年長之後自力起兵收複其父之舊地。并與思發聯兵犯邊者,也為報其父仇也。”
朱翊鈞聽了,先不和張居正辯駁他這觀點對不對。沉吟後說道:“咱們不能以一份報告而殺巡撫,要都察院和錦衣衛要再行派員,把整個緬甸糜爛的情況摸清楚再說。”
張居正見勸阻了皇帝,松了口氣。自朱翊鈞和張居正主政以來,尚未因罪殺巡撫高官。張居正怕朱翊鈞留下暴君之譏,所說的一大套,也不全是為了自己。
盡管勸住了皇帝,張居正也認為王凝不能安其位,請旨将其免職待堪,以廣西巡按陳遂接替其為巡撫。
朱翊鈞準奏後,錦衣衛總部就派了精幹隊伍,會同都察院兩員去雲南查案去了。等查案報告在十二月初返回,朱翊鈞差點氣炸了肺。
再次召見張居正和譚綸,朱翊鈞拿出錦衣衛的加急密奏給兩人看了。
待二人看過了,朱翊鈞道:“這次報告把事情搞明白了。勐養的思個一已經大敗緬軍,緬軍失了糧道,逃竄被其追殺,十不存二。然因雲南方面未能出兵支援,思個一号稱此後不再受紅字金牌調遣。緬軍雖敗,但此前所侵雲南邊地多處,直到現在也無人理會。”
進入青春期以後,朱翊鈞經常被激素主導,發些無名火。原時空的萬曆這個時間段也鬧了些幺蛾子,不過被李太後、馮保和張居正聯收拾,後來成了乖寶寶。
本時空的朱翊鈞,早掌大政,也無人敢壓制于他。他所能做的,就是盡量不讓激素水平的上升幹擾到自己,每日打熬力氣,鍛煉身體,開弓騎馬,盡量把過剩的精力發洩出去。同時時刻提醒自己,不要以怒行政。
此際見張居正和譚綸都面色凝重的聽着,朱翊鈞明知他們的神态正常,卻不知怎麼的壓不住心火,越說越怒,終于一拍桌子道:
“王凝之罪,豈在一時颟顸失卻戰?幾年了!坐視我華之土被緬甸侵占,無動于衷,也不上報朝廷!這是失土之罪!瞞報之罪!此獠不殺,慘死邊民何辜?而國朝曆代以失土論罪的官、武将都該平反嗎?!”
張居正成為輔臣以來,從未見朱翊鈞發這麼大的火。見皇帝已經出離憤怒,他明智的不再犟嘴,心道真如按照奏章所言,王凝這小子剮了都是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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